第1章

他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发梢上的一滴雪水滚落,砸在地上。

“不好意思,我们店要打烊了。”服务员抱歉地看着他。

余夏抿着嘴,喉咙里酸酸涩涩的,“那你就卖我一瓶酒,我拿着出去喝。”

他从未沾过酒,随随便便买了一瓶,是真的从店里出来,站在雪地里喝了一口。烈酒灌入喉咙里,几乎要把他的嗓子刺碎,他呜咽一声,忍着那股灼烧的痛,眼泪哗啦啦从眼角边缘流了下来。

他是喝不了多少酒的,雪又一直在下,余夏觉得又冷又疼,可却还是抱着那酒瓶不撒手。

他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可能还是不成熟,幼稚倔强又不甘心,想着在死前,在快要离开前,把没做过的事都给做了。

他想像夏花般绚烂,想变成烟火,燃烧殆尽后也能夺目。

只是几口酒,钻进了喉咙掉进了胃里散入血液中,人已是醉了。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没走几步,摔进了雪堆里。

雪花一片片落,落在他的身上。

余夏眯着眼,头微微仰着,看着漆黑的夜,望着坠落的白。

孟桀双手插在口袋里,黑色的衣服让他与这个夜几乎融为一体。他站在不远处,站了很久,远远看着躺在雪地里的那个人。

“余夏…”两个字的名字被他念出,孟桀抬腿,踩过短枝枯叶,朝前走去。

他已经在医院里逗留几日了,不为别的,只是想要来看看自己这个与他同一个父亲,可却得到了所有爱的弟弟。

孟桀站定在余夏跟前,半弯着腰,低下头,四目相对里,是余夏眼睫上滚落的一滴泪。

第2章

余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沙发里,棕咖色的皮沙发,上头的漆皮已经破损脱落,还有好几个烟孔。环顾四周,房间墙壁上斑斑驳驳满是涂鸦,还有好几张艳星裸露的挂画,靠墙是一张小床,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床单堆在上头。

余夏有些懵,不知道原来地府是这模样的。他用手撑着坐起来,身下好像压到了什么,余夏随手一扯,拉出一个艳俗的大红色胸罩。

他抬着手,盯着眼前的胸罩发愣,就在这时,“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白色半袖、黑色裤子,很高。

余夏仰起头,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他张了张嘴,低声喊道:“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孟桀刚洗好澡,漂染过褪色的头发枯得像被雨水打湿的稻草,他瞥了眼余夏,在小床边坐下,铁床响了响。孟桀盘起腿,黑裤子很宽松,露出脚踝筋骨和横陈在小腿上的黑色纹身。

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燃,抿在嘴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孟桀才说:“这我家,我看你倒在雪地里快死了,就把你捡了回来。”

余夏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在他手臂脚踝还有脖颈上的纹身出一一停留,往后缩了缩,确定了这不是地府,自己还活着,且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看着不太好说话。

孟桀往后靠,后背贴着墙壁,歪头打量着余夏那瑟缩的样子,嗤笑一声,弹掉烟灰,懒洋洋道:“要醒了,就走吧。”

余夏不吭声,也没动。

孟桀徐徐缓缓抽着烟,余夏嗅到烟味咳嗽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质地不怎么柔软的黑色布料遮到大腿,余夏往下拉了拉。孟桀侧眼看着他的动作,冷不丁道:“那是我的衣服,你的衣服都湿了。”

余夏掀开眼,眼里的光聚焦在孟桀脸上。他突然站了起来,赤着脚往小床走去。孟桀叼着烟,眯眼看他,微微垂眸,瞥见两条白到发光的大腿。

余夏站定在他面前,手垂落抓在黑色体恤衣角上,几缕黑发贴在脸颊,眼眶泛红,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孟桀头歪了歪,就听余夏说:“我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