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外面的唐岳敲了敲门,他觉得金今进去太久了,金今发着怔地喊了声进来,唐岳进去后发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陈肴身体有些颤抖,金今面色十分不好看,发着白、整个人做梦一样恍惚。
“你俩怎么了?”
唐岳有些紧张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金今冲他摇头,他用力吸了口气才把精神稳住:“好好照顾陈肴。”
对唐岳说完后金今便错步走出病房,他头脑很乱很乱,这两天集中爆发的事让他急需一个情感爆发的豁口,像所有弹簧被挤在一个很紧的空间里,等待释放。
金今没能走几步,他拐进男洗手间后便瘫坐在了干净的隔间里,然后很快,眼眶被液体占满,他什么也看不清。
金今自以为清醒、明澈,他从不屈从强求,自有一套行事的理论,即使金历杭出了事,他适应后也像过去那样说一不二,黑白分明,身边没有人强迫他、在后面推着他走,过去的朋友们继续善待、廖骏生宠着他,金今渐渐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不那么坏的。
可或许就像陈肴说的那样,真正的生活的苦,金今没有吃过。
他觉得陈肴不该利用晁勉的真心、郑读不该脑子发热去喜欢乔梵、廖骏生不该瞒着自己关于他的过往,那都是他觉得,他觉得不该,可他不是他们。
生活好苦啊。
这一天,金今终于透过他们看到生活的真正面目,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黑谁白,所有人生活在深秋,冬日的寒意稍不留神便钻进衣衫,猝不及防地刺痛皮肤和骨肉,被刺痛的人只能捂好自己的伤口,否则凛冬将至,伤口溃烂,然后肝脑涂地。
陈肴没有错、郑读没有错、廖骏生也没错,金今一直知道廖骏生的背景和过往,可他从不愿去细想,他想明明白白,但那都是廖骏生的伤口,他偏要廖骏生把伤口揭给他看。
金今想起刚刚陈肴脸上的勉强、无奈、又屈从的模样,他想着,廖骏生是否也会这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金今觉得心脏有点疼。
手机在衣服口袋里嗡嗡响着,金今抹了一把脸,把手机拿出来,“廖骏生”三个字在屏幕上闪耀,金今接起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干哑:“你走了吗?”
金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说话,廖骏生似乎听到些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他低声喊了句:“金今?”
金今倒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带着浓重鼻音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
廖骏生的语气有些急,声音很紧。
金今把电话放在耳边,听廖骏生的呼吸,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廖骏生又问了几遍,金今才开口:“廖骏生。”
廖骏生很快回答:“我在。”
“昨天你出车祸的时候在想我什么?”金今想问的有很多,可大脑皮层只递给他这一个问题,然后传输到语言中枢。
廖骏生那边呼吸窒了窒,接着他的声音没有刚刚紧了,似乎发现金今没出事,松了口气。
“在想你说的,一辈子都不会和我在一起。”
说到后面廖骏生传过来的仿若气音,金今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三院里一个人呆着的廖骏生眼睛红了,带了股对命运的服从。
“嗯,然后就出车祸了吗?”
金今小声问,他缩在隔间的小角落捧着手机,盯着“廖骏生”那三个字。
“当时…嗯,注意力不集中,把你跟丢了,还撞到了前面的车,反应过来的时候转了方向盘,撞到围栏上。”
廖骏生细致地给金今说自己的车祸。
“你害怕吗?当时。”
金今慢慢问,这些问题他过去从来不会问,对任何人都不会,他对别人的情绪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和共情,可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想知道被自己伤害过后的廖骏生面对死亡的时候害不害怕。
廖骏生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轻轻笑了一下:“当时不害怕,现在回想起来会害怕了。”
顿了下,廖骏生反问:“为什么问这个?”
金今沉默了很久,不害怕就是对死亡没有恐惧,换言之,生死对于他似乎不太重要了,想到这个金今就会喘不过气,他蹙着眉,用力呼吸了两下才对着电话道:“你以后必须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