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受伤,”陆汀声音轻飘飘的,缓慢地说,每个字都咬得很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108个小时之前,我还亲了他一口。妈,你要对我有信心,认识他以后,我每天都过得很有精神。以前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又有什么是必须去做的。”
剩下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了,后来两人之间的话没有变得更密集,生疏还是存在的,离别的时刻肉眼可见地靠近,每句话说起来,似乎也越发地缺少力度。
陆汀觉得母亲全程实际上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要过得开心,要照顾好自己。
他也只说了一件事,我很开心,我在照顾自己,您也要和我一样。
最后母亲好像哭了,工作人员站在陆汀的椅子后面,关掉通话喇叭的前一秒,陆汀好像听到了哽咽。
他没有哭。
陆芷就在会客室等他,门一推开,陆汀看到关切的神情,也听到关切的话。她身上的丁香香气淡了些,混上了几种杂味,应该来自刚刚见面的老同学们。
时间原来只过去了二十分钟,陆汀忽然又觉得不真实了。
忆起母亲的味道,茉莉,在童年最初陪着他、养育他的味道。被墙严密地阻隔住了。现在她是什么样子,有没有皱纹、白发,有没有变得瘦弱,他也看不到。不见面是死线,那到底是什么项目?
他刚才又真的算是和母亲会面了吗?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延续到陆汀回到毕宿五,延续到他给每一块地都换好了土。他不断地回想着下午短暂的交谈,还有另一句话,邓莫迟说更值得关注的是真实。
可是又如何确认真实,相信真实呢?
想到最后他都快掉进这个辩证怪圈了。
十点半,陆汀洗干净自己躺回床上,和Lucy聊了几句,意识到找AI聊天似乎也是种相当虚幻的行为,虽然不打扰他人,但很容易困惑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