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无声落泪,大夫也于心不忍,轻声道,“我去开方子,你好好陪着她罢。”
冯氏早就精疲力竭,手扶着梁柱缓缓跌坐在地上,她想不明白,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就几个时辰而已,却成了这个样子?
薛延冲进来的时候,阿梨已经快要撑不住。
她的眼皮愈来愈沉,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就算努力地睁眼也瞧不清,身上的每一处都钻心一样的疼,朦朦胧胧间听见器皿碎裂之声,响亮刺耳,随后有人大喊,“没长眼吗?打翻了药罐子了!”
薛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手背上还残存着酱油抹过后黄黑的污渍,一路迎着冷风狂奔过来,狼狈好似街边的流浪汉。他半跪在阿梨床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双手炙热滚烫,轻轻触在阿梨手背上,分明的对比。
阿梨察觉到,吃力地动了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碰了下他的腕子。
有那么一瞬间,薛延真想不管不顾地哭出来。
他哑声问,“阿梨,你这是怎么了啊?”
阿梨轻轻扫了他一眼,薛延咬着牙,肌肉紧绷,眼尾有水。
她一直等着他来,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很想很想和他再说几句话,但是真的无能为力。
大夫走过来,端了碗黑乎乎的药,又递了个药方给冯氏,低声说,“喂了药便就回家去罢,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家里反倒更舒服些,药中有参片,能吊着命,但其余的,还是得看造化了。我医术实在有限,有心也无力。”
--
阮言初外出有事,来宝被韦翠娘接到了隔壁,家里没人。
阿梨就像是平常一样睡在被子里,平静安和的样子,若不看额上那方染血的白布,好似还是原本那个好端端的阿梨。
薛延趴在她身边,很想伸手碰碰她,但是又不敢。
没人能体会到他有多绝望,阿梨还在他的身边,但闭着眼睛,他快要守不住了。
薛延不敢去思考若是阿梨真的没挺过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是疯就是死。
这些年来辛苦走过,支撑他走下去的最大的力量就是阿梨,他拼尽全力,只是希望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而如果阿梨再看不到了,这一切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感情已经融入骨血,阿梨早就是他的不可分割,如果非要分离,无异于骨上剜肉,痛到连灵魂都是颤的。
长久的寂静,鼻端充斥着血腥气与苦涩的药味,阿梨身上好闻的香味快要闻不见。
薛延凑到她身边去,贪婪地嗅了下。
四周无人,他轻轻伏在阿梨的手臂上,终于敢失声痛哭。
直到现在,薛延还是不敢相信的,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但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可以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