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被安排在一周后,出席的人除了老金所在居委会的负责人,就只有秦渊和李重黎。
金诚的墓地位于海边不远处的天芒山上,一边能能俯瞰到整个天门市,另一边则是苍茫的大海,不得不说是一块风水宝地。
“我们也没想到老金走的那么快,毕竟才刚住到养老院,他那房子都还没来得及卖出去……领导的意思是,帮老金找块好的墓地,让他百年之后也有个安稳去处。”
居委会的同志在葬礼结束后就走了,据说老金生前所在单位的退管会送来一大笔抚恤金。按照老金生前的遗言,他想捐给居委会,在小区里建一个专门给老人使用的健身角。
老金住的那栋楼是原来单位的福利住房,邻居们多是他年轻时候同一个厂子的同事。老金走了,还想为一起奋斗过的伙伴们留下点东西。
或许,他在这个世间也不是全然无牵无挂。
“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祭拜完了老金,秦渊带着李重黎往陵园更远处走去。
这一片墓地比前头埋葬老金的地方看上去时间久远多了,墓两旁栽种着的冬青和松柏都已经长得有模有样,郁郁葱葱。
很多墓碑上悄然爬上了青苔,枯黄的松叶厚厚地覆盖在地上,明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来扫墓了。
“秦荣……是谁?”
李重黎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好奇地问道。
“我爷爷。”
秦渊蹲下,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墓碑。
“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秦渊一回头,就被李重黎惊讶的表情逗乐了。
“也是,那……那我也来拜一下吧。”
小狐狸说着,双手合十。
“那倒不用,这就是我。”
秦渊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着,伸手去托李重黎快要掉下来的下巴。
“这么说吧,我转世成了我的孙子。哎,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
秦渊感慨地说道,“总算当年那么努力扩大家业都没白费。不然这铺子要是传到了不靠谱的人手里,哪怕早就看淡了身外之物,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秦渊的前世叫做秦荣,是秦家老铺的第二代传人。秦荣一生未婚,收养了一个父母在对越反击战中牺牲的烈士遗孤做养子。
秦渊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自己的孙子。
“喏,这是我爸。前年没的,倒也没大病,就是吃得太好了,糖尿病并发走的。”
秦渊指了指左边的墓碑,又指了指右边的。
“那个原本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这辈子我要差不多到时候走的时候,就让人给我埋在这儿。”
秦渊指着三个连在一块的墓碑,笑呵呵地说着。
轻松愉快的模样就好像在讨论新买了三套联体大别墅。
“那你之前的那些墓呢?”
不知道怎么的,李重黎分明听到了他轻松的语调后那厚重得抹不开的悲哀。
“墓?这一千多年里,白骨成堆,豺虎遘患的日子多了去了,哪能回回死了都有地方埋呢?就算偶然几回命好有了块埋骨之处,沧海桑田的,应该都不在了吧。”
秦渊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哦哦,宋朝的时候吧,我那回运气好,当了王爷,死后就埋在我们隔壁省。听说前些年那个陵墓被发掘出来了,现在已经被改成博物馆,要不下次我们去看看?就是不知道我自己看看我自己的陪葬品要不要买门票。”
秦渊开完了自己的笑话,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裤腿上的泥巴,“走吧。”
李重黎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福,我们走了,你要好好的呀。”
李重黎蹲在陵园的大门口,对着坐在保安室门口的阿福挥了挥手。
阿福温驯地摇了摇尾巴。
阿福现在被看守陵园的大爷收养了,这地方除了清明冬至热闹些,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冷冷清清的。有这么一条大狗陪着,大爷很高兴,地下的老金应该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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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大堵车,李重黎惦记着今晚老秦要开直播,一个劲地催他快点。
“祖宗,别催了,这就是晚高峰的车况,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看着前头一盏盏红色的尾灯,秦渊无可奈何地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