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爹不似鄂尔泰这般唯唯诺诺的。
许是因为喜塔腊家祖上攒下了家业,她爹也只对着身份极其尊贵的人家会做出谦卑的样子,平时她爹还不至于小心到了鄂尔泰这种地步。
不过,看着这个男人为了一大家人而这般谨慎的样子,喜塔腊氏倒是觉得鄂尔泰这个人不错。
——即便妻子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他也不肯纳妾只有妻子一个。妻子亡故后肯守身如玉为亡妻守丧一整年。愿意为了女儿妥协,不肯有丝毫半点的委屈女儿。
无论哪一点单拎出来,这个男人在品性方面都足以吊打其他男人。
喜塔腊氏见多了妻妾成群的臭男人,如今看到个品行端正又尊重女性的男人,倒是让她颇为惊奇。
陶格塔衮自然是没听明白的,只笑着望望她后,朝鄂尔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鄂尔泰不明所以,便走到了两名女子的身边。
喜塔腊氏又好气又好笑地嗔了陶格塔衮一眼,心想怎么能随便叫人这样过来呢。
可如今鄂尔泰已经在她们身边了,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的话,倒是显得这位蒙古格格忽然把人叫来显得太过莫名其妙。
喜塔腊氏本也是爽快的性子,索性问起来自己刚才心中的疑问:“我看你家没人主持家中事务。你竟是只娶了一个妻子吗?没有侧室?没有纳妾?”
鄂尔泰没料到会有女子这般地直来直去,丝毫都不转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那是为什么?”喜塔腊氏好奇地问道:“难道你见了美丽女子不会动心吗?”
鄂尔泰甚少和未婚女子说话。
如今喜塔腊氏家未出阁的这位格格主动与他搭话,他不好不理对方,方才缓缓回答:“妻子为我生育孩儿付出良多,我不能负了她。”
说罢,他又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孩子很大了的男人,跟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这样说话有些不太好,又深深低下头不去看喜塔腊氏,补充道:“男人见了美人总会想多看几眼的。但,看看就罢了。再美的女子也不如自家妻子。”
喜塔腊氏就想逗一逗他:“那你觉得我美不美?你不看我,是觉得我很丑了?毕竟你刚才说见到美女会多看几眼的。”
鄂尔泰闻言一怔,有些无措地回答:“我现在为亡妻守丧,并不曾对说多看几眼过。我不多看,是因为恪守规矩,并不是格格不好看。”
喜塔腊氏哈哈大笑,扭头与四福晋说:“这个人真有意思。”
说罢,她才发现鄂玉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近处,她恍然惊觉这个“很有意思”的男人的女儿也在场。
鄂玉婉笑了笑:“妹妹被阿玛给气跑了,我怕你们不知道,过来说一声。并非有意来听的。”
喜塔腊氏有些尴尬地和鄂玉婉解释道:“我也并非有冒犯你们阿玛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他挺有趣的,想赞扬他。”
鄂玉婉温和地笑笑:“我明白。当初在寺庙里,我已然知晓格格是有话直说的,并非是说一半藏一半的人。”
喜塔腊氏感激地朝她微笑:“你明白我就好。我时常因为要和人解释而费去许多功夫。你们这样不需我多言,倒是让我在你们这儿十分舒心放松了。”
陶格塔衮这个时候说了几句蒙语。
十福晋正好听到了,奇道:“你在说什么?”她蒙语不是特别好,简单的还能听一听,一复杂了就不太行,甚至还不如喜塔腊氏的蒙语好。
鄂尔泰在旁略作解释:“这位蒙古格格说的是,我们这些人的气氛不错,让她觉得很开心。她认为我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都是好人。”
喜塔腊氏没料到鄂尔泰还会一些蒙语,不由赞叹:“你倒是博学。”
鄂尔泰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而被喜塔腊家的格格给夸赞,愣了愣:“会蒙语乃是正常之事。当今太后是蒙古人,今上又喜好蒙语,为臣子的会点蒙语也是应当。”
“道理是这样没错。”喜塔腊氏赞赏道:“可是平日用不着的东西,肯费心去学的人能有几个?”
鄂尔泰苦笑:“即便是学又能怎样。也不能升官,不能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环境。都是无用。”
若是平日,他断然不可能会对一个未出阁的且不熟悉的格格说这番话。可是两人刚才推心置腹一番后,他觉得这个女子是可以作沟通的,方才说了这一席话,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十福晋见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有意思,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俩这样聊天,倒是投契。”
四福晋生怕过犹不及,万一这个时候让聪明的喜塔腊氏发觉了“撮合”的意图后,反而会弄巧成拙,就道:“喜欢学习的人自然都能聊得来的。像我家元寿这样不爱读书的,就和张廷玉总也谈不来。”
这话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
张廷玉乃是当朝有名的博学之士,雍亲王府大一些的两个孩子都是由他启蒙的。
四福晋用自家小儿子来说笑,倒是让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也顺带着把刚才十福晋那句有可能引起当事人双方尴尬的话语给轻松化解掉。
不久后,到了午膳的时间。
鄂尔泰让女眷们坐在大桌子上,弘历还小也跟着女眷。他自己则支了个小桌子又隔了一个屏风在院子角落匆匆吃完,而后过来和女眷们说了声,这便垂着眼离开。
喜塔腊氏不由得朝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大清朝中这般尊重女子的男人不太多了,这个鄂尔泰倒是真有点不同于旁人的地方。
陶格塔衮看看喜塔腊氏又看看鄂尔泰,嬉笑道:“当初在蒙古,我都没见你和哪个男的说那么多话,如今倒是和他说得畅快。你俩说来也挺般配。”
陶格塔衮是蒙古姑娘,素来直言直语,对于感情之事也觉得没甚需要遮掩的。
喜塔腊氏虽然听得半懂不懂的,却也从陶格塔衮促狭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的意思,不由得磨牙:“乱说什么呢。”赶忙收回目光,低头吃饭。
十福晋的蒙语不是特别精通,把两个人的交流尽收眼底后,略微猜度到了她们在说什么,便小声问四福晋:“四嫂,我看着这事儿有戏?”
她说的便是撮合喜塔腊氏和鄂尔泰一事。
因为之前自己不小心差点提前透露出这个意思来,她这一次谈及的时候就谨慎多了,只用和四嫂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来说。
珞佳凝也小声回她:“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