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完全没料到会见到这种情形,大感意外的同时,握着妻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珞佳凝发现他情绪变化,下意识就想问他怎么了,被他作了个“嘘”的手势,拦住了她差点脱口而出的问话。
胤禛示意珞佳凝放轻脚步,夫妻俩悄悄地从那个林子旁边走了出来,又快步回到了宴席的方向去。
都离开那个林子已经很远了,胤禛方才压低声音小声告诉妻子:“刚刚我看到太子和年氏在一起。”
说罢,他给了妻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其意不言自明。
珞佳凝吓了一跳:“年氏怎么敢的?”
“她有什么不敢的?”胤禛一想到那个女人在年幼时候就知道粘着男人不妨了,心中厌恶更深:“小时已经出现脾性端倪,长大了更是了不得。”
得亏了他在多年前就已经认清了她的本性,躲得远远的,不然被这种人黏上,真是一辈子都倒了大霉。
珞佳凝看四周没有旁人,便问:“四爷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旁人吗?”
“目前来说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胤禛胸有成竹地说:“我有把握能让这件事得到更大的效果。”
此时就让它曝光的话为免太大材小用了些。
珞佳凝知道这个男人心中的算计是远超凡夫俗子的,见状就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依着他的意思来就行了。
夫妻俩回到宴席的时候,正好和脚步匆匆的八阿哥擦肩而过。
八阿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似没看到他们俩似的,连个招呼都没打。
珞佳凝和胤禛完全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相携着回到了位置上。
八阿哥径直走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身边,见他们俩正相对饮酒,便压低声音:“托合齐那些人聚在一起了。”又朝着屋子某个角落扬了扬下巴:“在那儿。”
托合齐那些人是支持太子的。
之前他们时常相聚,总也能聊一聊。不过,最近在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以及支持八阿哥的诸位大臣的“努力”下,托合齐那帮人总也聚不到一起去。
如今的腊八宴席倒是难得的能让他们聚在一起的好机会。
只是这好机会的时间很短,等到一会儿宴席正式开始后,这些人便不好凑在一堆了。不然太过显眼,很容易让康熙帝发觉不对劲。
八阿哥小声与十阿哥说:“一会儿你在皇阿玛跟前状似无意提到他们,引了皇阿玛过去。”如此这般吩咐一通。
十阿哥被寄予厚望紧张得很,手心里都出了汗:“若我完不成八哥这个嘱托怎么办?岂不是拖了后腿?”
“你随意些提起就行。”八阿哥笃定道:“皇阿玛一直觉得人你单纯直率,你提的话,皇阿玛九成九不会怀疑。”
九阿哥提醒道:“倘若你不敢正面与皇阿玛说的话,不如和梁九功提几句。那人贼得很,又是皇阿玛心腹,说不得会在皇阿玛跟前说几句。”
十阿哥听后心里踏实了些,慢吞吞朝着皇上走去,一路都在斟酌着字句。到了自己想要到的位置后,十阿哥搭眼一看,果然如九阿哥所料的那样,梁九功在皇上跟前伺候着。
十阿哥便笑着和梁九功打了个招呼。
也是巧了,这个时候佟国维过来寻了皇上说话。
十阿哥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与佟国维也打了个招呼后笑问佟国维:“大人怎的不去找托合齐说话?我瞧见托合齐找了不少人在跟前聊天,倒是少了你一个。”
佟国维因为八阿哥的关系,本就和十阿哥关系不错,眼下看到十阿哥朝他使眼色,顿时心里有了数。
他便笑道:“我和托合齐私交不多,少我一个不算少。”
十阿哥见康熙帝和梁九功都把这些话听到了耳中,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向康熙帝请安后便离开了这一块儿。
佟国维隐约觉得十阿哥刚才话里有话,就没在康熙帝这边多耽搁,略说几句话回到了佟佳家的位置上。
康熙帝遥遥看着托合齐那边,见几个官员凑在一处确实有点可疑,便让梁九功去托合齐那边瞧一瞧。
梁九功没多久去而复返,躬身回禀:“奴才刚才在那几位大人外头的墙根听了听。幸好窗户不太严实,隐约听了一二分。”
“怎样?”康熙帝忙问。
梁九功斟酌着说:“奴才隐约听到他们提起陛下和太子殿下,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甚清。”
康熙帝沉吟半晌,起身道:“走,朕和你一起去听听。”
为了避免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发现他过去了,康熙帝特意走出屋子,沿着外墙走到了他们几个说话的那墙角。
之前梁九功轻轻推开的窗户缝隙还在。
几个大臣都没注意到,依然凑在一起高谈阔论。这个时候托合齐的声音就飘到了康熙帝的耳中。
“太子殿下最近找了我几次。”托合齐道:“其他朝臣大部分都还是暗中支持八阿哥,佟国维那个老贼总也不死心,依然鼓动着他们继续朝八阿哥使力。我们再不加把劲儿的话,怕是太子殿下就处于弱势了。”
详谈的几个官员都是皇亲国戚,且为八旗子弟,多多少少都和爱新觉罗家有姻亲关系,不然也不至于今天腊八家宴能到场了。
因此,他们私底下提起这些皇子的时候,语气便随意许多。
有个户部的官员犹豫着说:“可是太子殿下如今地位已稳,八阿哥又不得圣心。即便八阿哥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越过太子殿下。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世事难料。”托合齐哼了声:“更何况,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远不如年轻时候杀伐果决,难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八阿哥又惯常会在皇上跟前谄媚逢迎,若我们不努力的话,谁能保证日后依然是太子殿下占据优势?”
“年事已高”几个字入耳,康熙帝心中大震,面上顿显厌恶之色。
平日里这些老臣在他跟前口口声声说“皇上正值壮年”这些话,居然是糊弄他的!
在他们的眼中,他居然只是个老人了!
康熙帝怒气冲冲回到了屋子里,目光扫过八阿哥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些人说佟国维与多人支持八阿哥的那些话。
想到太子的人都能说出那种浑话来,想必老八的人背地里也讲不出什么好东西!
康熙帝望着八阿哥的目光也显露出厌弃的神色。
——老十和老八一向走得近,刚才佟国维又是和老十言谈间说起来托合齐的。
谁知那些人背地里是个怎样的情形?
康熙帝越想越烦闷,索性拿起茶盏喝了几口。
虽然皇上的视线只略微扫过,可八阿哥一直在悄悄观察着皇上,瞬间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厌恶。
他有些不解,悄声问十阿哥:“你刚才确实只提到了托合齐那些人,没有说起其他的?”
“没有啊。”十阿哥信誓旦旦作保证:“我不敢说起八哥吩咐以外的话。八哥你相信我就是。”
眼下除了相信他之外也没旁的法子了,八阿哥迟疑着点点头,到底没有再多问其他的。
宴席如常进行着。
宴后,康熙帝叫了好几名大臣到御书房去议事,托合齐正在其中。
也不知道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多久,屋中传来了康熙帝勃然大怒的声音,随后托合齐被迅速革职投入牢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托合齐的人甚至来不及为他说好话,他人已经到了牢狱里头。
太子忙召集自己身边的亲信大人聚起来,想要为此事找一个好些的转折。
谁知他们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商议出个好的途径,太子身边的另几个支持者也出了事。
户部尚书沈天生也被投入牢中,因在包揽河难湖朔事例额外收受大量银两。户部员外郎伊尔赛被牵扯其中。不仅如此,刑部尚书耿额亦是获罪关押在牢狱。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太子身边的几员大将接连获罪。
太子失去了左膀右臂,焦躁不安,平时还能装起来的温文尔雅这个时候也装不下去了,东宫那边时常响起太子的叫嚷声。
八阿哥趁机让身边的大臣们在康熙帝跟前说起太子种种不是。
康熙帝看在眼中听在耳中,也只模棱两可应付一下,并没有对太子严加惩治——在他看来,太子虽然有不是之处,却可能是那些身边人带歪了他,说不定把那些人处置后,太子就能改好。
更何况在他眼中老八也不是个安分的,老八说的话,不能尽信。
托合齐身为步兵统领,一朝获罪后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
一般说来这个位置上都是安插的皇上亲信。可是如今这个位置空出来后,皇上迟迟没有定下来让谁担任此要职。
八阿哥有心想要在托合齐罢官后在那个职位上安插自己的人。
谁料,太子和托合齐一事过后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康熙帝不肯听他的“善言”用他提议的人,转而问道:“胤禛觉得谁担任步兵统领更合适?”
四阿哥在所有人的凝视下走出队列后,沉吟片刻,说道:“儿臣认为隆科多或可担此大任。”
康熙帝展颜点头:“就他吧。”
朝臣议论纷纷,都在想着隆科多一直十分支持四阿哥,但凡四阿哥有什么提议,隆科多都会大力支持。
这可能因为他是先皇后的兄弟,而四阿哥是先皇后养子的关系。
不过,朝臣们再怎么议论,都丝毫不会影响到四阿哥和康熙帝的父子情谊。
因为让隆科多担任步兵统领本也是康熙帝的意思。
旁人都只记得先皇后是四阿哥的养母,却忘记了先皇后本也是康熙帝的表妹,而且夫妻俩伉俪情深关系一直很好,即便是先皇后故去多年,康熙帝也一直未曾再立皇后。
眼看四阿哥立在朝臣的议论声中依然容色不改,八阿哥气得暗自磨牙。
但,隆科多的父亲佟国维是支持八阿哥的。对于四阿哥的这个提议,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倒是会有和佟国维对立的嫌疑。
如今他只能暗自里生闷气,旁的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等到这些事情渐渐告一段落又渐渐平息之后,夏日就要到了。
康熙帝再一次提出来即将巡幸塞外的事情,又列了个大致的名单出来,太子赫然在上面。同在上面的,还有四阿哥五阿哥以及四福晋五福晋,及几位年少的阿哥们。
听说了这个事情后,五福晋来了雍王府找四福晋,又忍不住抱怨:“怎的这次还要过去?虽说那边夏日凉爽些,可我并不耐烦这舟车劳顿,跑那么久才玩那么几天,不够路上受累的。”
说罢,不等四福晋开口说什么,五福晋又自顾自地思索起来:“但是,从另一方面说来,我去塞外一趟倒也不错。最起码,不用整天对着那个人了。”
珞佳凝好奇:“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