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生怕四福晋哭多了身子不舒服,忙过去扶了妻子坐下。
珞佳凝顿时脸红。
更何况德妃就在旁边,正温温柔柔地笑望着她,她的脸颊就红得更厉害了。
珞佳凝不轻不重地打了胤禛一下:“哪有你这样的?你一过来不先扶母妃,却先扶我。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
胤禛笑笑:“母妃前几天还给我写信,说万事都要先紧着你,旁的都不要紧呢。今儿怎么就会因为我对你好而计较了?对吧母妃?”
德妃立刻接了儿子的话:“是这样没错。万事以孕者为大。你现在正怀着孩子,别说他了,我都要先紧着你。”
珞佳凝不好驳斥德妃,就拿胤禛下手:“你就仗着母妃对我好,所以肆无忌惮是吧?”
胤禛:“那可不。有母妃撑腰,我乐在其中。”
珞佳凝斜眼对他冷笑。
德妃被这小夫妻俩给逗笑了,挨着珞佳凝坐下:“就该先扶着你。”
珞佳凝握了德妃的手:“我怎会不知道母妃对我的一片心意?平时我们这样开玩笑就罢了,我只是怕现在宫里闲言碎语太多了,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来,对母妃对四爷都不好。”
说到这些,德妃和胤禛俱都一愣,瞬间沉默下来。
如今宫里头人人自危,倒也不光是因为废太子的事情,还有就是十八阿哥亡故之事。
“大皇子和三阿哥这些天没少起冲突,大大小小算来都能有十次之多了。”德妃道:“听说两人在路上就起了不少争执,到了京城还没解决,这种冲突就延续到了现在。”
珞佳凝这才知道,之前三阿哥和大皇子一起运送十八阿哥棺木回京的时候,一路上俩人都十分不对盘,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争吵不休。
想想也很能理解。
之前搜查大皇子别院的事情,康熙帝就是交给了三阿哥去做的,这让两人不和埋下了隐患。
那事后的许多年,大皇子和三阿哥都处处针锋相对。
现在太子眼看着要废黜了,最有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便是最年长的大皇子和三阿哥两人。
他们俩都出身不错,生母都是妃位,谁也不比谁差。
珞佳凝问:“他们的争吵可曾引起什么问题么?”
“这倒没有。不过,十八阿哥的生母王氏,最近一直郁郁寡欢。”德妃小声叮嘱:“自打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回来后,王小主一直精神不太好。不是卧病在床,就是起来了也有些精神不太对,哭着闹着喊‘胤衸你回来了’。吓得宫里的宫人们都睡不安稳。”
说罢,德妃重重叹息:“但凡做母亲的,哪一个能忍受孩子离开?当年六阿哥夭折,我也是痛苦得想要跟他一起走算了。若不是顾及尚在的孩子,我怕是真想一死了之算了。”
当时那“尚在的孩子”便是四阿哥。
胤禛轻声说:“怪我那时候不知道母妃心里有我,只当母妃不喜欢我,都不敢来永和宫。”
“都过去了。”德妃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们现在一家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胤禛道:“皇阿玛刚才说过,先要去乾清宫一趟,再去皇祖母那边一趟。晚些再去王小主那边看看。”
“是该去看看。”德妃叹息摇头:“只是我不太喜欢王小主那爱钻营的脾性,所以未曾和她交好过。不然我会时常去探望她的。”
这时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回来了,永和宫顿时热闹一片。
与此同时。
康熙帝简短见过太后之后,脚步一转,朝着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行去。
王氏正在屋子里发呆。
自从十八阿哥的棺木被抬回来后,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干涩的眼睛里没有了泪水的滋润,空洞洞的满是哀痛。
她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有宫人告诉她,皇上来了。她却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依然呆呆地望着那阳光照进来的窗户。
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缓声低语:“朕来晚了,让你自己受累了。”
听着这样的柔声细语,她想到了二人温存的时光,不由慢慢回神,怔怔地望向身边男人。
“是朕对不住你,没有看好我们的孩子。过几日,等这些纷杂事情已了,朕自然给你个位分。”康熙帝轻轻搂住王氏的肩膀:“小十八不在了,朕会好好照顾好咱们另外两个儿子的。”
王氏终于回过神来,扑在皇上怀里痛哭,嘶哑了好些天的嗓子已经快要发不出来声音,断断续续说道:“皇上!胤衸没了!他不在了!”
康熙帝望着这周围熟悉的景色,不由想到了昔日陪着十八阿哥玩耍时候的情形,忍不住面露痛楚。
“他不在了,还有胤禑和胤禄。”康熙帝宽慰道:“为了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你得重新振作起来。”
王氏在他怀里猛点头。
康熙帝身为皇上,还有许多事要做。在这儿简短停留后,他收敛心神,转身一步步朝着设宴的地方行去。
回京这天的中午,照例举办家宴。
不过这一次的宴席因为十八阿哥的故去,只是简单办了下,不似以前的时候那么热闹非常。
就相当于,皇上回京了,和家里人聚一聚,大家一起见个面。
参宴的阿哥们和后宫妃嫔们心思各异,心情各有不同。太子面临被废,对后宫众人来说,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这件事上最开心的莫过于惠妃了。
她亲生的大皇子是诸位阿哥里面年纪最大的,按理来说,如果不立嫡就得立长,这样一来的话,她的大皇子算是最有希望的。
就算是立贤,大皇子当年也很得康熙帝的宠爱。
虽说这些年圣宠不复当年的情况了,大皇子也步入中年远不如少时可爱灵动。但是,身为长子的他,做很多事情都十分得当,时常得到皇上的赞誉。
惠妃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了希望,在宫里走路时都恨不得横着走,好让旁人知道她即将是这个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如果不算太后的话。
走入办宴的屋子时,惠妃的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她的开心和自得溢于言表。
宜妃对惠妃的这种转变嗤之以鼻。
“她还真当自己已经做了‘太子’生母了不成?”宜妃对着身旁的德妃牢骚:“且不说皇上废太子的诏书还没下来。即便是下来了,直郡王也不见得就能成了太子。她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已经是八月底的天了,渐渐趋于凉爽。可白天还会稍有些燥热。
宜妃把团扇摇得哗哗响,白眼翻到了天上,满脸都是对惠妃的不屑一顾。
德妃笑着抿了一口茶:“我倒是觉得九阿哥比大阿哥强许多。”
“便不是九阿哥吧,那也可能是三阿哥啊!”宜妃哼了声:“我觉得三阿哥无论学识还是文采,都比大皇子略胜一筹。”
德妃面露诧异:“以前你不是挺看不惯三阿哥的么?”
之前的小董鄂氏,就是三福晋她们强力推荐给宜妃的,宜妃欢天喜地让小董鄂氏做了未来的九福晋。
结果倒好,小董鄂氏品行不端闹出来那许多事,让宜妃彻底脸上无光,还害得九阿哥不得不娶了小董鄂氏的妹妹。
这下子宜妃可真的恼火了,一直都不太待见三福晋夫妻俩和董鄂家的人。
因此德妃会这样惊讶现在宜妃会帮三阿哥说话。
宜妃倒也不避讳德妃。
一来,德妃的孩子们,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显然对皇位没什么兴趣。而且德妃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算太大。
即便是四阿哥,虽然年纪略长,却也得排在大皇子和三阿哥之后。
二来,宜妃看德妃平时云淡风轻的,这次面对着废太子之事也没什么大波动,就知道永和宫那边的整个儿都对皇位无意了。
宜妃就用团扇半掩着嘴,轻声对德妃说:“这不是三阿哥当太子比大皇子当太子好么,我自然要帮三阿哥。不然真大皇子当了,你信不信惠妃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我们的阿哥们也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对宜妃来说,她的九阿哥好似没什么希望当太子了——且不说九阿哥排行太低,上面有许多哥哥们压着他。
就说九阿哥自己,也是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
她算是已经看明白了,九阿哥镇日里跟着八阿哥在一道,即便是皇上要另立太子,九阿哥也在悄摸摸支持八阿哥。
宜妃不以为然。
她才不信皇宫里的什么“兄弟亲情”,要她说的话,这来一个新太子,与其让毫无其他关系只一个“兄弟亲情”的八阿哥来做,还不如让三阿哥去做。
三阿哥真成了太子,那么三福晋就是未来的皇上。
九阿哥的福晋可是三福晋真真儿的堂妹,一脉相传的董鄂家的人。
九阿哥和三阿哥不只是兄弟那么简单,两人也算是连襟了。这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才让宜妃更为放心一些。
现在太子成了二皇子,那么大皇子和三阿哥就成了最炽手可热的。
宜妃自然要帮三阿哥多说说话。
德妃听后,若有所思:“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宜妃用手肘碰了碰德妃手臂:“不如你让你的几个阿哥也帮一帮老三。三阿哥若是成了事,少不得会多提携提携弟兄们。”
德妃苦笑:“我那几个不成器的,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还是不耽搁三阿哥了。”
说罢德妃掰着手指细数:“十三阿哥镇日里要不骑马射箭,要不就陪着十三福晋,哪儿也不多去。十四阿哥没事儿就看兵法,再不然就是去他两个姐姐的府上找姐夫们比试——当然了,张廷璐不会武艺,俩人都是文斗,自然是十四阿哥输得惨。而四阿哥那个温吞性子,每日里都是媳妇儿孩子围着转,压根没时间做其他的。”
“说起来,虽然我的孩子多,却都不太争干,都不知道和大臣们多联系。”德妃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七公主的婆家是张大学士,张英这个人你知道的,最刚正不阿。而五公主的婆家总是和我们不太亲近,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在做什么。”
说罢,德妃轻叹了口气:“想必是五公主和五驸马一直住在公主府,不住在婆家,所以惹了佟佳家的人不高兴吧。”
听着德妃的抱怨,宜妃略有些哑然。
她倒是听九阿哥提过几回,佟国维私下里去见八阿哥的事儿。
大皇子和三阿哥带着十八阿哥的尸身早就回来了,也带回来了皇上要废太子的消息。
之后佟国维悄悄见过八阿哥好多次。
宜妃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觉得四阿哥不想参与争这个储君位置,和佟国维与八阿哥的密切接触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