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夫人

陈允中也算是人中龙凤,可他利用着元妻的母族势力,最后还要将人家休弃。

阮安虽然不是他的妻子,却也备觉心寒。

有哪个女人想活在枕边人的算计里,还要忍受着枕边人的心中,有着别的女人?

可对方毕竟是个地方的高官,阮安虽然对陈允中明确表达过拒绝之意,却也不敢同他撕破脸皮。

见阮安没言语,陈允中冷脸挥退了一众仆妇,他示意阮安落座,耐心又道:“先用些菜吧,我让人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阮安纤白的小手并未持起筷箸,她固然饿,却还是担心陈允中会在菜里下药。

陈允中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瞬阴恻,他很快将那情愫敛去,语气依旧温和:“阿姁,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做害你的事。”

“陈刺史……”

陈允中往阮安食碟中夹了筷箸菜,淡声道:“我更愿你唤我弗瑞。”

阮安知道弗瑞是陈允中的表字,心中想的却是,霍平枭的表字到底是什么?

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表字。

正想着,陈允中的语气忽然变沉,问道:“你那未婚夫,突然回来寻你了?”

陈允中在眉山也有些势力在,他应当是听见了霍平枭散出去的那些消息。

“他碰你没有?”

陈允中的语气又沉了几分。

阮安不想激怒陈允中,亦知道这人面温心狠,且凭她对他的了解,如果得知她是完璧之身,陈允中或许还能忍耐几日再碰她。

但如果知道她和那所谓的未婚夫有了夫妻之实,他难免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是以,姑娘故作了几分少女赧然,音腔嗫嚅着回道:“我跟他尚未正式完婚…村长还没择出吉日良时,自然…自然……”

这话一落,陈允中眉目稍舒。

男人的语气又变得温和:“阿姁,你不愿委身做妾,就暂时做这压寨夫人吧,这里的寨民都会以正妻身份看你。”

“我还是那句话,我对那个女人没有感情,我陈允中的心里只有你阮安一个人。”

这后半句话说得,让阮安愈发厌恶反感。

可姑娘还是故作懵懂地颔了颔首,佯装顺从地答应了陈允中的安排。

用完饭食后,天色尚早。

陈允中带阮安去了这深山不远处的一座药山,阮安幼时经常和师娘孙神医来这处采药。

这里的山景一如她之前印象,冷逸静秀,宛若人间仙境。

陈允中瞥首看向身侧温软的小姑娘,感慨道:“阿姁,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在这里。”

在他印象里,幼年的阮安在背着药篓采药时,就像是这山野里的仙子一样,灵动又可爱。

阮安遥望山景,却没回他话。

却终于弄清,霍平枭为何会贸然出现在嘉州。

陈允中和霍平枭是同窗,与霍平枭同年同月生,陈允中之父原为霍平枭叔父手下的得力战将,两个人在十三岁那年,都在嘉州习过武艺。

是以她第一次见到霍平枭的地方,也是在这药田。

那时的阮安,其实不喜欢这个从长安来的少年,她厌恶他那双狂妄桀骜的眼睛,也觉他气焰嚣张,打伤了这山里的许多顽猴。

她诊治那些受伤的猴子费了不少功夫,亦认为霍平枭的行径过于暴戾,只会动粗用蛮武。

那日得见霍平枭躺于草丛中浅寐,阮安便背着药篓,小跑到他身旁,奶声奶气地质问道:“你凭什么把那些猴子打伤?”

霍平枭那年十三岁,左颈便已经有了那道绵亘至肩的疤痕,瞳瞳日影逐渐洒落在少年俊昳的面庞。

听到女孩的声音,少年并未睁眼,他神情冷淡,只懒声回道:“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些野猴,为何总要强抢山人辎重?”

那时阮安对霍平枭的说法不满意,又咄咄逼人地问了他好几句话。

霍平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后,终于抬眼看向她,墨沉的眼眸如荆刺般锐利。

阮安被他凌厉的目光震慑,只听少年冷冷吐出两字:“别吵。”

自此之后,霍平枭成了阮安心中最讨厌的人。

后来,他在锋州救了她一命,她也是在那时对霍平枭的看法有了转观。

骊国大军抵达峰州后,霍平枭御下严格,绝不准允兵士抢掠百姓金银,霍平枭不仅平息了战乱,还在锋州留了一段时间,帮着屠城之后幸存的百姓重建城池,恢复了那里的安定。

或许,那时他的想法只是要制定秩序和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