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景立答应当天晚上回来陪她用膳,可是他食言了。
不知晚上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只派人传了话,让她在罗府等她回来,青妩心下不安,却让传话人给景立递话,让他不必担心自己。
城里越来越乱,在后院都能听见外间打打杀杀的声音,青妩无数次想冲出去,问景立在哪,可是她想到景立的叮嘱,便强忍着心底的担忧,在罗府艰难消磨度日。
后来,罗将军也披甲上阵了,青妩便从一个人等,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等。
罗夫人比她乐观,看她几乎日日坐立难安,便提议,让青妩和府里的军医老张学习些艰难的医术,磋磨时间。
“绥绥,那日你竟然能闻到瑞明身上的血腥味,真是厉害。”罗夫人每日都尽量说些高兴的事,省得两人把全部心思都压在外面出征的男人身上。
青妩纵使心不在焉,仍是应了,“大约是天生对气味敏感吧?从前宁叔……”
她忽然住了嘴,听到宁叔,她难免又想到了景立。
不知景立如今怎么样?
还在不在同州城里,有没有受伤,身上的余毒有没有发作?
宁叔在他身边守着,应该能好好照顾他吧。
青妩白日里和罗夫人一道,随老张一起辨认草药,晚上却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有好几次宣灵夜间都听见青妩蒙在被子里,压抑的哭声,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她知道,只要他们家主子亲自回来安抚,她这一颗心才能彻底沉下去。
越到后来,这罗府里收纳的伤员越多,都是伤势轻一些的,军营里没有好的草药,他们便在换防之后,回罗府来包扎。
院子里,墙根底下,四处躺的都是伤员,青妩只看着,就觉得眼底酸涩,更不敢想景立如今,会是怎样的情境。
好在府里不止留着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几乎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兵一起留下,帮着老张忙前忙后,搬运伤员。
但是人手仍旧是严重不足,有一日青妩一上午就忙着包扎了十来个人,有几个伤口被泡的整个腐烂,隐隐透出些许的腐臭味,老张当机立断,要给他将整块腐肉刮下去,要不,这整条手臂都要废掉。
他立刻着人准备了滚水、匕首和纱布,但是他一个人只能刮肉,还需要一人来帮他递送东西,按着伤员。
所有人都在忙着,唯有青妩刚刚得了一点闲空。
无奈,她被挑中,去给老张递刀。
她看着老张用一根布条将他的手臂紧紧扎住,止血,然后老张吩咐她坐到伤员的后面,使劲按住他的肩膀,省得他过分挣扎,耽误下刀。
其实,老张已经给他灌了一大碗麻沸散进去,就算最后被疼醒,挣扎的动作也不是特别大。
绥绥可以别过头去,或是闭上眼睛,可她只怕自己闭眼会耽误正事,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张一刀一刀地划开腐肉。
那刀冰寒灼目,哪怕用滚水浇过,也不能掩盖其上的铁锈味。
划入伤口里,青妩觉得,自己好像能十分清晰地听到一阵嘶嘶作响,她觉得那块腐肉,都好像要被烫熟了似的,溃烂不堪。
一股恶心的味道直冲天庭,青妩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因为她按着的那伤员就像是刚刚被拎上岸的一条鱼,纵使腮上被铁钩钉着,仍是猛地挣扎起来。
青妩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按住,好在老张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久就刮完了腐肉,然后飞快包扎好,跟着舀了一大碗止疼药,给他灌了进去。
“多谢绥绥姑娘。”
老张并不知她的身份,只以为他是罗将军的亲戚,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