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立沉默地睨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自然是要见的。”
他将最上面压着的,厚厚的一本西南军政官员名单挪开,扔到了旁边的抽屉里,然后从那一摞东西里一本一本地翻找起来。
董岸的视线从那一沓名单上停留了一瞬,好似微微露出了几分迷茫,但又很快收敛了情绪,问:“王爷是在找什么?”
景立终于翻出来,是一张地图,上面画着的是望川县衙和同州府衙,他展平摊开在桌面,把大门的方向转向了董岸。
“这是本王命人画了不久的,比你之前拿着的那一版,又多了些细节。”景立的手指敲在其中一角,“比如这,有一个角门。”
董岸的目光当即微微一亮。
景立说:“到时候你们搬完东西离开,把这里安排好接应的话,全身而退也并不难。”
董岸将这张图纸认真叠好,收进怀里,然后认真道谢,还不等景立说一句不必客气,就听得董岸又继续问道:“我们应当是能信任王爷的,对吧?”
听他这般质疑,景立也并不生气,他掩唇咳嗽了两声,笑着反问:“若是本王骗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董岸像是被这一句话给说服了,他霍的起身,眸光坚定地朝景立行了一个大礼。
“下官代表普安县所有幸存的百姓,多谢王爷。”
景立却十分淡然,“分内之劳。”
景立说:“朝廷已经下发过三巡赈灾款,再加上近段时日以来筹集的善款,林林总总加一块,至少得有将近一百万两。”
“同州不大,这点你的了解应当不比我更少。”
“这群人把这一百万两该动的动,该花的花,最后有多少下发到百姓手里,又有多少被他们昧进了自己的手里,本王想,你心里应当的最清楚的。”
景立这话不疾不徐,说出来却很有分量,“你带人能抢到多少,普安救济就能用多少,所以,你一定好好部署。”
贪官污吏不是报团聚堆的要围在一起敛财,那也就不要怪他把他们的银子全部搬光。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景立想,这大抵应当是一个道理把。
这也是他们两人之前在寨子里商量出的计划。
他在漳州带着青妩招摇过市,让漳州的官员信了普安下一步会有人接替。
且这个人是个不学无术,买官捐官的纨绔子弟。
那么漳州的官员必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同谋之人,就算因为不确定他的身份,最后只是模棱两可提了几句。
也会加深这群人心里的刺。
再加上前一任知府刚刚被贬官定罪抄家,并押解京城,他们必定不敢再把钱财藏在各自的家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景立看上去闲着,实际上却早已让人打探好了一切。
董岸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景立稍显苍白的脸色,关切了一句,“王爷还是要多休息。”
景立点点头,说:“多谢。”
正事说完了,董岸也要再度趁着月黑风高离开。
景立看着他敏捷得全然不像一个书生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时,温泉池所在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景立紧绷的神思一下子放缓,他揉了揉略显酸痛的眉心,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他甚至有时间去想,方才被迫中断的事,到底该能不能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