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立没说话,正在此时,房门忽地被敲响,景立没问是谁,直接道:“进来。”
青妩不自觉地往门口看去,来人长袍素衣,背着个药箱,是宁义。
她又去看景立,看他神色坦然,应当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景媛也跟着看过来,然而在看到宁义之后,却是眸光倏地一怔。
宁义也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将面上的凝滞收起,他卸下药箱放到一旁,先和景立和青妩打招呼,“主子,王妃。”
然后给景媛行礼,“属下参见长公主。”
景立嗯一声,说:“公主身子不适,宁叔替本王瞧瞧。”
自从进了楚王府之后,公主哪里又说过一句身子不适的话?
青妩只觉出一头雾水,但是很乖的没有出言打断,只默默地瞧着。
宁义应一声,“是。”
然后提着药箱走到景媛跟前,就要为她诊脉,景媛搭在桌上的手指收紧,指甲在桌沿上轻轻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宁义说:“公主,劳烦您撩一下袖口,属下为您把脉。”
景媛盯着他片刻,又将目光挪回到景立的身上,忽然开口,问:“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试探?”
景立勾唇,说:“若非皇姐这一问,我也并不能完全确定。”
景媛握住桌角,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立坦然道:“早在三年前。”
两人一来一往,青妩半个字都没听懂。
她正想着要不要开口问一句,就见宁义倏地跪倒在地,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动作实在有些突然,青妩被骇了一跳,景立隔着一方小桌拉住她的手,吩咐宁义先退下。
宁义沉默地朝三人行了一礼,退下了。
见他离开,景立也没有再继续打哑谜,他直接挑开谜面,说:“皇姐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我身上这毒,实际上是母后下的。”
毒、太后、幕后下药之人……
这三个词青妩都听懂了,可是揉在一起,她却被咂得发蒙。
王爷身上的毒,竟然不是皇帝下的,而是,而是太后娘娘……
可是太后不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吗?
今日在宁安殿,不是刚刚和太后缓和关系吗?
怎么会是这样?
景媛看着景立沉静如水的面色,苦笑一声,说:“果然,你果然是知道了。”
景立没有说话。
景媛说:“原来,全天下只有我这一个傻子。”
景立说:“皇姐还没回答。”
景媛淡淡道:“我如何知道的重要吗?左右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景立继续道:“那么,十六皇兄呢?”
他这句话很轻,然而却像一颗石子,在景媛的心口,一扔就激起了千层浪。
景媛握住桌角的手指倏地收紧,棱角将掌心硌得生疼。
她面上一下子失了大半血色,却仍是故作镇定,迟疑着问:“什么意思?”
景立说:“若不是皇姐无意得知十六皇兄的死因,又怎么会怀疑毒害我的凶手,竟是我们的母亲呢?”
他毫不避讳地将一切都挑开说出来,景媛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长叹一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景立看着景媛这幅摇摇欲坠的样子,幅度很小的勾了一下唇,却不像是笑,更像是盛了满腔的苦涩。
“皇兄去世的那年,我正好四岁,刚入学堂,学东西很快。
“皇姐和皇兄因为是一对双生子,又早产,自小身体不好,皇兄更是六岁才进学堂,以至于他七岁时学的东西,竟是和我一样。
“太傅常在父皇跟前夸我,母后也更疼我,久而久之,父皇的恩重便一点点偏到我这边,渐渐忽视皇兄和皇姐你们。
“没多久德妃母家立了宫,父皇龙心大悦,封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德妃的权位水涨船高,一并旧妃开始站队。母后人单影只,别无他法。”
“正巧当时皇兄再度病倒,母后才下了狠心,绝计用儿子的一条命,来换一个好前程。”
他的声音冷静又平缓,如果不是知道事实真相,恐怕会以为,他说得不是自己的事。
“但说到底,让她下定决心的是我,因为她有了新的希望,有了我这个更得父皇圣心的好儿子,才会那般狠心决绝。”
“若非是我在……”
景立冷笑一声,没继续说下去,正好景媛在此时开口,“不,十七,不怪你。”
她的语气很坚定,景立看着她,说:“所以,皇姐就是怕我会自责,所以一直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是吗?”
景媛轻声道:“你不该背负这些,这不是你的错。”
景立没说话。
景媛问:“就像当初父皇偏疼你,而忽视我。这也不是你的错。
“十七,我知道,你看似凉薄冷漠,实际最是重情重义,否则也不会在当初皇帝登基之后,为了母后在京中的位置,远走西南。
“更不会因为我这个关系并不亲近的姐姐,在这院子里生生被关了三年。”
景立沉着表情,没说话。
她抬头,看着景立,忽然一笑,说:“看你这样子,或许知道的并不比我少。今天又何必在宁安殿里演这一出?”
景立没多解释,只说了一句,“她不知道。”
景媛明白了。
她问:“你想做什么?”
景立道:“只是试探一下罢了。”
景媛看着他,神色复杂,道:“你想争皇位?”
景立一怔,摇了摇头,“只要天下太平,景回和我,谁坐那位置又有什么重要?”
他顿了顿,将话题转回去,“只是这景回的位置坐得有些太稳,成日来寻我的麻烦,前朝稳固,我就在其他地方,给他找些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