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还没说什么,薛氏先跳了脚,“大姑娘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们纭儿……”
“闭嘴。”
荣国公被她闹得异常烦躁,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将她的辩解断在喉咙里。
荣国公看着青妩,好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似的,他缓缓走近了一些。
青妩下意识就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捏着青妩的下巴,挑选货物似的打量着她,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倔强的,紧紧抿住的唇。
他松开手,说,“你倒果真是崔氏的女儿。”
青妩知道,这个崔氏说的一定是她母亲。
荣国公说:“天真又愚蠢。”
他捏着青妩下巴的手掌缓缓向下,贴到她细瘦的颈子上,粗粝的手掌一寸寸收紧,又好像没用什么力气,可是青妩的脸色已经涨红,挣扎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实在和她太像了。”他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眼底好似藏着些许的困惑,却丝毫不能掩饰他眸底深沉的杀意。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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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几乎吞灭了半个后院,几百个护卫源源不断地扑火,仍是阻挡不了迅猛的火势。
“方锦瑞。”穿着青碧色宫裙的女人抱着孩子跑进火海中,叫着他的名字,很平静,却又带着浓浓的绝望和恨意。
“你不得好死。”
倾盆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可是火舌已经将她脆弱的身体一点点舔舐殆尽,崔碧舒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永远的留在了那个雨夜。
女人刚烈倔强的身影,让他十年不得安眠。
崔氏死了,他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
没想到她生的孽种竟然和她一样不识好歹。
他握着青妩的颈骨,只要再用力些,就能直接捏碎她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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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事物一点点模糊,青妩张大嘴巴,不断地呼吸着,却仍觉得空气稀薄,喘不上气来。
意识一点点的抽离,青妩下意识地求生,胡乱地挣扎着,抱住眼前人的胳膊,朦朦胧胧地叫了一声,“爹……”
泪水从眼角滑落,没一会儿就淌满脸颊,顺着下颌滴落,打在荣国公的手背上。
“爹爹……救救绥绥……”
不知是那句话忽然触碰到了荣国公心底的柔软,他恍如梦中初醒,手指一松,青妩便软绵绵地顺着他的手臂滑落。
嘭的一声——
她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在了桌角上,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青妩仍有些意识不清,她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想伸手去摸一摸伤口,却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荣国公被那鲜红刺的眼睛一眯,最终也只是留下一句,“若不能为家族分担,便是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说着,他径直离开,薛氏冷漠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妩,也跟着离开了。
房间门大敞,青妩像是一团被剪碎的破布,倒在桌边。
姝红和宣灵冲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双眼紧闭,彻底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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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妩是被宣灵一路被回来的,额头上的上被宣灵紧急处理过,好在并未伤到太阳穴上,只是磕破了一角。
伤得不算严重,宁义替她重新清洁包扎过之后,便已经没有了大碍。
彼时景立就守在青妩的床前,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直到宁义包扎完,将剩余的纱布塞回药箱,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盯着脸色苍白的青妩,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能醒?”
宁义说:“还好只是皮外伤。大约睡一觉就醒了吧。”
景立点点头,说:“麻烦宁叔了。”
宁义退下,一刻钟后,宣灵端着景立的药碗走进来。
景立伸手去拿药碗,碗底才刚刚离开托盘,就见宣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属下没能保护好王妃,求主子治罪!”
景立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不是她的错。
景立知道,是他自己的错。
景立从来没想过,青妩不过是回了一趟荣国公府,便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自然是知道青妩从前在荣国公府的处境不好,却只以为是薛氏这个继母排挤,父亲偏心冷漠。
不想在他们眼中,青妩竟连个人都不算是。
可就是这样的处境,他竟就这么放心地让青妩自己一个人回了荣国公府。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有保护在她身边。
他握着药碗,看着苍白的青妩,恨得只想回到过去抽自己两巴掌,轻薄的瓷碗禁不住他这样的力度,咔嚓一下,竟被他直接捏碎了。
碎瓷片划破了手指,浸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景立不在意的把碎碗扔到一旁,然后胡乱拿了个帕子擦了擦手。
青妩仍在睡着。
她的睡颜很乖,很安静。
只可惜唇角毫无血色,淡青色的血管隐在薄薄的一层皮肤底下,就像是不小心烧坏了的白瓷瓶,名贵珍稀,却又十分脆弱。
景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好像呼吸声稍稍大一点,就会惊扰到她似的。
他就那样看着她,看她沉睡,好像入了迷。
不知过了多久,景立的姿势保持得都有些僵硬了,他才恍然回神,眸色微动。
少倾,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拨开她细碎柔软的长发,露出少女光洁白净的额头。
他的呼吸莫名粗重了几分。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弯下腰去。
在青妩的额心,轻轻落下一吻。
他动作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好像只是给自己喜欢的物件盖了个章。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多么的将她视若珍宝,才会如此克制。
他怕靠近会伤害她。
又怕远离会让她陷入危险。
进退两难,他像一个胆小的懦夫,只能在青妩睡着的时候,偷偷露出一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