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淡淡道:“放心。以咱们这位皇帝的心思,只会把安玥尽快嫁出去。安家折不了什么筋骨。”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主子,王妃到了。”
景立看一眼宣禹,“不该说的话别说。”宣禹了然地点了点头,从旁边的书房先走了。
青妩换了一身素净的便服,“王爷。”
景立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坐,然后命人传膳,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两人仍旧是按着从前的位置,对面分坐,但青妩却有些不自在,她嫁过来两个月,甚少回来景立的致远堂。
景立看出她有些不安,只道:“用膳吧。”
像往常一样,青妩只夹着自己眼前的菜吃,景立用公筷给她夹了一道凉拌竹笋,“尝尝这个。”
“谢谢王爷。”
景立没说什么,两人便再度沉默下来,只偶尔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直到最后,一碗粳米饭要吃到底了,青妩忽然道:“王爷……”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最后,宣禹把安姑娘怎么样了?”
景立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青妩抿了抿唇,说:“我,我不知道。”
景立轻描淡写道:“放心,只是让宣禹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警告,不会为难她。”
青妩点了点头,“谢谢您。”
景立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一直在针对你么?”
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本正经道:“为何?”
青妩一怔,手指紧紧握着银筷,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说是因为景修远吧。
青妩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敢撒谎,犹豫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她,她可能是,是觉得我没有文化吧。”
景立没成想会得出这么个答案来,他觉得有趣,实在没忍住勾了勾唇,顺着这话问道:“怎么没文化了?”
青妩却不知他是在有意逗弄自己,脸色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眼眶都湿润了,“让王爷丢人了。您别生气。”
景立一愣,没想到她这么不禁逗,只得道:“我没有生气。”
青妩含着一圈眼泪,抬眼,明显不信。
景立想到了什么,问:“以前,他们总是因为这些事生气么?”
青妩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景立拧眉,问:“会责罚你?”
或许是他语气里的关切太过明显,青妩紧绷着的脊背慢慢放松了一些,她抬眼看了一眼景立。
只见他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任何她想象中的厌恶、嫌弃、亦或是不耐烦。
他很平静,好像这些事情在他看来都只是非常微小的事,并不能撼动他的神经,也并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或许别人会觉得,得不到回应,但是青妩却觉得,很踏实。
景立见她看自己,察觉到她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便问:“之前,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事?”
青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有一次,我去瑞和公主府上赴宴,给,给太子殿下倒茶时用错了茶杯,安姑娘说,那茶叶色艳且精贵,应该用白瓷。但是我不太懂,当时用了黑釉碗,太子觉得我给他丢了面子,当场便发了火。回家以后,我父亲罚我背了好几日的茶经。”
说到这,她好似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有些崩溃地说:“但是我真的学不会。我太笨了。”
景立没说话,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色。
景修远退婚都已经有三个多月,那这件事多半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了。她不过是再讲述一遍,就如此痛苦,可见这件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他从怀里掏出一面干净的帕子,递给青妩,又想起前两次她出门赴宴,好像两次回来后都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他暗骂自己疏忽,问:“所以,从来没有人替你做主?”
青妩垂着头,看上去好像很难过,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儿,让景立想起那日屏山围场,她也是这样,抱着膝盖倒在深林中,无人问询。
青妩说:“父亲说女儿家不能太过娇纵,日后嫁人会惹夫家不喜。皇后娘娘教导我贤良淑德,若是惹人嫉恨,定要先反思自己的错处。”
她能把这话记得这么深刻,想来是被人耳提面命讲过无数遍了。
景立却觉得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听过这般令人作呕的空话。
他冷笑道:“他们倒是会教导你。”
青妩本是出身尊贵的国公嫡女,模样出众,性子也温和好相与。
这般姑娘,天下男子岂不是争抢着要娶她。
却偏偏在乡下养大,自小没有见过什么,一回京就被许给太子,父亲和亲姑姑轮番教育,才养出她这幅胆小,怯懦的性子。
明明浑身都是依仗,却在这世上孤立无援了十七年。
最后被退婚,被羞辱,还被赐给他这种将死的废人。
成为荣国公府争夺圣恩军权的工具,一颗可怜的棋子。
景立撂下筷子,揉了揉酸胀的额心,青妩立刻也跟着撂了筷。
景立说:“女儿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嫁人从夫。你如今已经嫁给我了,以后便只听我的,忘了你父亲说的,懂么?”
青妩其实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景立站起身,青妩立刻也跟着站起身,景立走过去摸了摸青妩的长发,安慰小孩儿似的,说:“所以,别怕,以后都有本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