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献手还停在半空中,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几下,原本眼尾略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瞪得又圆又大,反而没了之前那股明艳漂亮的感觉。
眼下卧蚕就算不笑起来也很饱满,看在傅博渊眼里,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幼态又可爱。
傅博渊侧过身,把路让了出来,说:“今晚害怕睡不着吗?”
江献垂着头没有看他,四肢僵硬地走了进去。刚站到客厅中央,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扭头一看阳台的玻璃窗大开着。
南城冬夜的风凌冽又喧嚣,米白色的窗帘被吹得飘起来,江献打了个冷颤回头问:“你大冬天窗户开这么大干嘛?”
傅博渊几步就迈了过去,关上了玻璃窗。
江献这才发现他头发被压得有些扁,还有些许凌乱,似乎是刚刚戴过帽子。鼻尖通红,像被冷风吹过之后的模样,羽绒服的拉链拉至最高,恰好卡在下巴上。
再联想到反常的玻璃窗,江献哽了一下问:“你刚站在阳台啊?”
没等傅博渊回答,说完就自己开了窗,扑面而来的风瞬间从脖子里灌了进去,他哆嗦着站了出去,左右看了看。
两人的阳台也相邻,站在这个角度,刚好能听到自己客厅里还未关掉的电视机声音,更能看到溢出来的橙黄色暖光。
难怪好几次晚上自己失眠,深夜一两点坐在客厅开着电视发呆时,总是收到傅博渊发来的信息。
【早点休息。】
【睡前不想关灯关电视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晚安。】
他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只把这当成寻常的问候。
所以傅博渊是每晚工作回来,都默默站在这里陪着他吗?
他觉得这风吹得太猛烈,眼睛都不自觉眯了起来,明明全身都冷的不行,眼眶却不受控地发热发烫。
可傅博渊越这样对他好,江献反而不想让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对方。
江献退回房内,背对着傅博渊,没有任何铺垫,说:“我想终止营业情侣的合作,违约金五倍可以吗?”
傅博渊原本微弯的唇角渐渐拉直,表情也严肃起来,以为自己的行为让江献想起被偷窥的经历,解释道:“我在阳台看夜景,跟你没关系。”
江献深吸几口气:“我脑子不好,不代表我是傻逼。”
傅博渊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沉默半晌:“那结束合作的理由是什么?”
回来的路上,他其实就从工作室那里知道了江献的事。工作人员也劝他考虑解约的事情,毕竟从利益角度来讲,营业情侣再继续下去,给他们带来的弊端更大。
但都被傅博渊一口回绝。
江献眼神飘忽,其实网上那些人怎么说他都不太在乎,因为爱恨都很短暂,不会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他反而不允许自己在重要的人面前,把仅剩的自尊心再次摧毁,尤其是面对傅博渊。
于是装作随意的样子,搬出erudite来试图说服对方:“我男朋友说如果我继续跟你搞营业情侣,他就要跟我分手,你还记得吧?我上次就提过我们感情出问题了。”
傅博渊:……?
是自己未曾设想的理由。
感情出问题没错,但网络上的自己好像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江献自顾自补充:“公司已经在走流程了,过几天就把协议书送过去。”
傅博渊坐到沙发上,不留余地地强硬拒绝:“我不同意。”
还没等江献问出口,傅博渊顺着他的逻辑,抢先把话堵死:“其实我认识你男朋友。”
江献微微弯曲的脊背瞬间挺直,一改垂头丧气的模样,今晚第一次对上他的视线:“嗯?”
傅博渊捕捉到江献眼里闪动着的光,心里莫名泛起了酸。
真的就那么喜欢erudite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甚至都能把不开心和难过一扫而空?
江献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但仔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他们都是娱乐行业从业者,自己之前也和erudite提起过傅博渊。
似乎是觉得他在怀疑,傅博渊深吸一口气进一步证实:“他网名是不是叫erudite?”
江献嘴巴微张,圆润饱满的唇珠都嘟了起来:“你真认识他啊?”
他的情绪和思路很容易被带偏,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好奇心,追问道:“他具体做什么工作的,年龄多大,长得帅吗,你帅还是他帅?”
傅博渊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这些不重要。我之前问过他,他说并不介意我们合作。”
江献想起之前月亮照片的事,哼哼笑了两声:“拉倒吧,他可爱吃醋了。”又顿了顿,“不过确实,他就算吃醋,应该也不会跟你说。”
傅博渊:……
江献锲而不舍道:“你和他是不是朋友啊?能不能找借口把他约出来,我不参与也行,就在旁边偷偷看一眼。”
傅博渊心里毛燥燥的,应付着回答:“他最近太忙了,没时间。”不想再说这件事,直接把话题绕回最初,“所以我不同意解约。”
“erudite也是我朋友,帮你也是在帮他。”
这个“朋友”说得有点咬牙切齿,江献吐槽:“我倒觉得你这语气不像朋友,更像敌人……”
自己之前好多次都还惊讶,这两个alpha很多方面都相似,甚至都有白月光。
他恍然大悟般:“草,你们的白月光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傅博渊有点累:“想的很好,下次别想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数字“一”。
两个人对合作问题没有争论出结果,都固执地不肯退让。
江献说得口干舌燥,也不想当面揭自己的伤疤,干脆又直接:“你看一下微博吧,权衡利弊之后,可以大大方方提出解约,我不介意,而且会承担全部违约费。”
说完之后没有分毫犹豫,也没给傅博渊再开口的机会,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纠缠下去他俩晚上都不用睡了。
深夜,江献辗转反侧两个小时都毫无睡意,把a探上和erudite的聊天记录看了又看。
他热烈又张扬的性格受不了漫长持久的冷战,现在已经到达了极限。
于是打字编辑道:【不管你对这段感情是什么态度,但我觉得我们需要认真谈一谈,你最近有时间吗?】
erudite依旧没有回复他。
第二天一早,江献在剧组养成的生物钟,定时将他唤醒。
洗漱完,恰好是餐厅供应早餐的时间。
考虑到最近的新闻舆论,他没像往常一样自己下去吃饭,而是拜托前台帮忙送上来。
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江献特意带了个口罩去开门。
门外穿着制服的女生笑容甜美,仪表规范:“江先生,隔壁的傅先生早上拜托我把这个一同转交给您。”
江献接过早饭,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他内心一悸,所以傅博渊是真的打算解约了吧,不好意思当面说,甚至也不想发信息,干脆用这种原始又古老的交流方式。
怎么不用漂流瓶联系啊!?
江献撇撇嘴腹诽一句。
出于理智他很支持对方的决定,但情感上难免会有些失落。
他都猜得到,按傅博渊思虑周全的性格,里面肯定是长篇大论,解释一通最后还要安慰。
江献关上门,看着果蔬蛋奶齐全的早饭,昨晚都没吃饭的他,现在竟然一点都不饿了。
先拆开信封,里面出乎意料的,只有薄薄一张纸。
他慢慢展开,仅仅三个字就占据了一整张纸的面积:【我就不】。
江献:……
要不是之前看过合同上傅博渊的签名,对这一手漂亮的字比较熟悉,他还真不相信这是傅博渊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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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师这么开心,是收到了江先生发来的信息吗?”
造型师正在给傅博渊做发型,镜子里的傅影帝盯着手机,笑得眼尾都漾起温柔,她实在忍不住开口调侃一句。
放在平时,她肯定不敢这么大胆。
但最近同事们都说,一跟傅影帝提起江先生,你就会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傅博渊。
再冷的冰山,融化后也是水一样温和细腻。
傅博渊语调里含着笑意“嗯”了一声。
江献拍了那张纸发过来,还发消息问:【你幼稚不幼稚?】
傅博渊都想象得出来对方的表情,肯定无奈又觉得好笑。以后的关系如果能更进一步,是不是还会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捕捉到纵容和宠溺?
他变得愈发贪心,想让对方的情绪都因自己而起,没忍住回复道:【反正我比你小四岁。】
今天的造型要露额头,额前的刘海被化妆师梳起来,他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动作一顿。
抬眼看了一眼镜子,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左额上方发际线附近发呆,傅博渊语气平淡地开口解释道:“小时候摔了一跤碰到的,一会儿让化妆师来遮一下就行。”
说完就又低头检查行程。
昨晚就告知了公司,帮江献那边联络媒体辟谣,也在进一步查这些谣言的来源。
这次的商务品牌宣传活动是今年最后一个通告,下班后就算是放了假。
他知道被持续跟踪偷窥这么多年,江献的心理阴影和压力有多大。再结合以前跟erudite讲过的童年经历,这些事似乎一直都是江献自己一个人承担、消化。
在这种生活环境下,江献不抑郁都是奇迹,竟然还能这么开朗有趣。
那些零零散散落在每个细节处的好感,随着时间推移,被傅博渊全部拾起拼凑完全。连他自己都想不到,那颗名为“好感”的种子,已经慢慢生长,冒出了“喜欢”的芽。
手机顶端跳出来一条短信提醒:【傅先生,您好。您已成功预定明天的南城滑雪场门票,请您安排好时间到达。】
离酒店两小时车程外,恰好有一个评价很好的滑雪场。
他打算放假后,带江献去好好放松,顺便促进一下感情。
宣传活动在下午一点正式开始。
谭梦月从高中起就开始喜欢傅博渊,现在已经快三年了。
因为她目前还是大学生,平常的生活费并不足以支撑她全国各地追星,这次在市中心商场里举行的活动,并不需要购票和其他限制,来得越早位置越靠前。
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于是她昨晚九点多下了晚课就赶过来,到达商场外时,已经有很多拿着应援物的粉丝了。
谭梦月挽着室友,沿着花坛一个个摊位逛过去,收集了许多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