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星曜是被门外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发烧的脑袋还有些昏沉,眼睛也疲惫得睁不开。
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的视线终于聚焦,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上一块带着补丁的布。
这一大块布还有细密的洞洞眼儿。
袁星曜眨了一下眼,才反应过来——哦,是蚊帐。
还有补丁……
这医院也条件太差了吧……
几秒种后,袁星曜猛地睁开眼。
等等!医院里哪里来的蚊帐!?
他凝神细看,从蚊帐的补丁上看到了几个被洗的发白的字——华中铁路局建筑处。
猛然间,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混沌,袁星曜猛然睁大了眼睛。
华中铁路局建筑处。
这是他的爸爸没有出事之前供职的地方。
而这个蚊帐,正是他小时候用的!
小时候的他调皮扯开了个洞,也被他妈妈用他爸淘换下来不能穿的背心剪了布给补上。
他爸年轻的时候就在华中铁路局建筑处上班,国家单位补贴福利一向不错,除了外套统一,连汗衫背心都是印有单位标志的。
作为几乎陪伴了他整个小学和初中时代的“功臣”,这顶蚊帐陪伴了他童年和少年的每一天——夏天的时候用来防蚊,冬天的时候用来挡风,平时的时候还能用来遮挡屋顶的落灰。
毕竟那个时代可不如后世用干净服帖的腻子糊墙,灰尘渣渣甚至一些小飞虫小蜘蛛都是很常见的。
这顶“劳苦功高”的补丁蚊帐直到他十六岁那年搬家才正式报废。
可现在,蚊帐虽然已经洗的发白老旧,上面还带着补丁,但依然安稳地挂着。
袁星曜脑袋嗡嗡的,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摸那蚊帐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然后一动之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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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的把的手伸到面前。
很快,他呼吸一滞,眼睛倏地瞪圆了。
他的手指短了好多!
并不是断指了,而是整个手指缩水变小变短了。
可是这又明确是他自己的手指。
他记得他左手小拇指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疤。
那是他小时候大概七八岁时,跟着大人下麦地割谷子。
他人小心大,左手捏了过多的一束麦子,偏偏镰刀是成人用的,他右手手劲儿又不够,导致那束麦子一镰刀割不断,在补第二刀的时候被割断的麦秆儿散开,他又慌慌张张想要捏紧,因此没注意锋利的镰刀直接从左手小手指上划拉过去了。
当时就血流如注,深可见指关节那白森森的骨头,差一点点就切断小指。
当时乡下又不像后世那样,小孩子摔摔打打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
袁星曜的外婆虽然也很紧张,却下意识地直接用土法子给他止血包裹了,并没有想过去看医生。
好在小孩子年幼恢复力强,也幸好虽然伤口深但是并没有伤到经脉,后续顺顺利利地痊愈了,并不影响手指的灵活性。
只不过因为土法治疗,所以皮肉覆合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瘢痕,很是显眼。
而现在,他的十根手指头虽然短了一截,但小手指上的瘢痕并没有消失。
这说明,是他自己的手。
但这还不够。
袁星曜着急忙慌的坐起身就要下床,却在坐起的时候目光注意到了挂在墙上钉子上的镜子,镜子里显现出来的是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
镜子中清晰地印出来的是还带着两分奶气和青涩的少年模样,一双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睛清澈又充满朝气,没有一丝一毫经历过生活变故磨砺后的沧桑和疲惫。
“……”
袁星曜咬紧牙关,蓦地,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在医院里的那份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