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嫁衣)

这些年,春柳侥幸活下来没能被灭口,可她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一方面担心皇后不知何时会发现她的假死,寻上门来,另一方面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李淙长舒一口气,忍着心口的悸痛,下令:“将人带下去,严加看守。”

李淙在明耀的灯下立了许久,走了出去。

小春子赶忙提着一盏灯跟上去。

李淙沿着鲜红的宫墙,缓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云端亭。云端亭建在东宫的高处,登上云端亭,可以将整个皇宫的气派景色尽收眼中。

小春子将手里的提灯放下,把搭在臂弯里的斗篷展开,给李淙披上,道:“殿下,天寒。稍站一会儿咱们就回吧?”

李淙没有回去,他在云端亭待了一整晚,亲眼见证了朝阳的第一抹光芒如何照耀人间。

李淙望着那抹曙光,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沿着石阶一层一层往下走去,脚步沉稳却又异常坚定。他从未有过一刻,像这一刻这样清醒。

只是决心已下,并不能立刻行动。在递上折子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先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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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雅随着盛平长公主进宫。

圣人昨日虽然没有去玉澜畔的书画筹,却很是关心这事,得知了李秀雅的献舞很出色。

他和善夸赞:“没想到咱们秀雅还有这么一手。”

李秀雅盈盈起身,再拜下去,笑着地问:“舅舅以前是觉得秀雅一无是处吗?”

“你啊。”圣人笑,“是没想到秀雅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圣人和善慈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秀雅,连连点头,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对了,这次的献艺不错,想讨个什么赏?”

李秀雅大大方方地说:“那我要舅舅龙体康健万寿无疆,再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你这孩子!”圣人指着李秀雅哈哈大笑。

李秀雅笑盈盈地解释:“舅舅平日里已经给过我很多赏了。这次是为了答谢竞拍的义举,不需要赏赐啦。”

皇后在一旁点头接话:“秀雅可真是个好孩子。”

圣人点头同意。

坐在皇后身边的秦簌簌亦笑着开口:“县主已经过了及笄之龄,什么赏赐都不如一桩好姻缘。”

圣人若有所思起来。

李秀雅有些意外地看了秦簌簌一眼,立刻用撒娇般的语气说:“舅舅,我还小呢!”

“知道了。”圣人慈善地笑着,“这恩典提前给你了,日后看中了谁来舅舅这里说一声。”

李秀雅松了口气。不是指婚,而是她自己选,这简直不能再好。

“谢谢舅舅!”李秀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恰逢宫婢端着茶水进来,李秀雅立刻笑盈盈地亲自给圣人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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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正在调香室里和离娘学习调香,花彤小跑着进来禀告李漳身边的孙禄过来了,要请离娘去王府一趟。

离娘的手一抖,手里捏着的一个琉璃瓶就掉到了地上。

是不是昨天她撞了那个姚族人又给他惹了麻烦?——这是离娘脑海中第一个想法。

“请问殿下所为何事?”离娘忐忑地询问。

“这咱家就不知了。”孙禄摇头。

离娘眉心紧皱。

月皊不知离娘所想,只以为是李漳想见离娘。可她瞧着离娘脸色,问:“你不想去吗?”

“不,我去。”离娘说。

李漳要见她,她怎么可能不去。

刚过晌午,离娘被孙禄接走,天色黑下来还没回来。月皊仍在调香室里,摆弄着这些瓶瓶罐罐。

她不由去想会不会是李漳想让离娘留在王府?一想到这个可能,月皊情绪就有点低落。这宅子很大,她一个人住却很孤单,有离娘陪伴,一起弄弄香料和首饰,日子也惬意得很。若离娘搬走,她心里着实舍不得。

可是月皊转念一想,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若离娘能被李漳接进王府,兴许对她更好呢?她也不好为了自己不孤单,不顾虑离娘的处境。

月皊正胡思乱想着,离娘回来了。

月皊弯着一双笑眼迎上去:“离娘姐姐是不是要搬走啦?”

离娘摇头。

月皊仔细去瞧离娘的脸色,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和错愕,这种表情在离娘的脸上很少出现。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月皊担忧地问。

离娘由着月皊拉到火盆前坐下,她缓了缓神,才说:“不是李漳找我,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姚族人。”

“姚族人?”月皊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昨日书画筹时李漳身边是有几个姚族人,当时离娘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姚族人。

她惊讶地急问:“该不会是那个被你撞到的姚族人找你麻烦吧?”

离娘神情有些发蒙。她抬起眼睛,一双妩媚的凤眸不见往昔的万种柔情,只剩茫然。她说:“那个人说我可能是她走丢的女儿。”

月皊也懵住了。

“可、可能?”月皊急急问,“所以到底是不是呀?”

离娘摇头:“我不知道。今日将我叫过去,问了我的生辰,又问了我母亲的事情……他说丢了一个女儿,瞧着我眉眼有些熟悉。他还说他会去调查清楚……”

离娘眼前浮现那个姚族男子的五官。她努力分辨,也不觉得自己和那个男子有半分相似。

父亲?离娘从小跟着母亲生活,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今日之事对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些,直到现在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这是好事呀!”月皊由衷地替离娘高兴,“如果他真是你父亲,那就是上天行好事再让你们团聚。就算查到最后不是,也没有什么损失,左右让那边先查着呗。”

离娘缓缓点头。

月皊瞧着离娘脸色,柔声劝着:“好啦,你也累啦。快回去休息吧。”

“好。”离娘点头。

离娘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榻上,拼命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可是那时候她实在太小了,记忆实在不多。

月皊回到自己的屋子,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画像。这是她母亲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