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或许是徐飞已经把秘密透露得非常明显的缘故,听到顾泽深这句话,梁浅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惊讶。

他抚上顾泽深的脸轻轻蹭了蹭,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没必要问什么,因为顾泽深已经准备跟他说完全部故事了。

顾泽深看向橱窗里的那把儿童玩具剑,“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这把剑的事情吗?”

梁浅点头,他当然记得。

“那年我刚上一年级,第一次上台表演,我打败了全班的男同学,得到了‘王子’这个角色。”

顾泽深苦涩地笑了笑,“表演的那天早上,我特别兴奋,一个人拿着这把玩具剑在走廊里演了一遍,而那个时候的顾夫人,还怀着我弟弟。”

顾氏夫妇很恩爱,但顾夫人盛悦身体不太好,一直没有孩子,两人一直希望有自己爱的结晶,但努力多年也没能如愿。

所以他们选择抱养了一个孩子。

“我跟他们其实是亲戚,我亲生父亲是顾翰飞的兄弟,因为生意上的事,他暗中作梗给顾翰飞和盛悦使了不少绊子,据说甚至还想要过他们的命。”

顾泽深抓了抓头发,“但这些我都是听说的,因为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我的亲生母亲,是我亲生父亲的情人,我出生那年,我父亲已经被顾翰飞送进监狱,并且自杀了。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正好当时顾翰飞和盛悦一直没有孩子,就决定领养了还是小婴儿的我。”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顾泽深依然觉得一开始的时候,顾氏夫妇对他是很好的,没有因为他的亲生父亲是谁,而对他带着有色眼镜。

所以他觉得六岁之前,他是很幸福的,可这种幸福在他六岁那年还是被打破了。

那一年,盛悦怀孕了,他记得这对夫妻当时特别高兴,尤其是盛悦,既兴奋又小心翼翼,刚查出来怀孕,就停了工作留在家里养胎了。

那时候的他也很高兴,每天都期待有个弟弟或妹妹来到这个家庭,可就在那天早晨,一切都变了。

他知道盛悦怀孕后的作息,在司机送他去上学之前,盛悦都还在沉睡中,

可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盛悦突然起早了,而他正兴奋地拿着剑排练,就在走廊的转角,他差点撞上盛悦。

他们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盛悦幸好及时扶住了墙才没有摔跤,但还是腿一软跪在了地板上。

那天家里兵荒马乱,司机和保姆急急忙忙把盛悦送去了医院,把他忘在了家里。

“那时候顾氏还没有像今天这么庞大,顾夫人也不喜欢家里太多人,就只留了一个司机和一个保姆。”

顾泽深垂着眸说,“他们一走就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她,心里也很害怕,怕自己伤害了她,伤害了她肚子里的宝宝。”

那时候的他特别愧疚,对顾夫人,也对被他放了鸽子的老师同学。

那段时间他觉得日子特别难过,白天他是没有班级荣誉、毁了同学们费时费力排练的节目的坏人,每节课下课都要面对同学的怒火。

晚上回到家,他却发现家里也并没有多轻松。

“顾夫人和孩子没事,住了几天院后他们就回来了,那天放学回到家我主动给顾夫人道了歉,他们接受了。”

顾泽深朝梁浅伸出了手,梁浅毫不犹豫地牵住了。

他闷闷地继续道:“可自从那件事后,我明显感觉到,有些东西就是变了。”

他那段时间表现得特别乖,不想再给大人添麻烦,可他没想到,盛悦出院一周后,顾翰飞居然带着她去别的地方养胎了。

“我挺难受的,但又自我开解,觉得肯定是我之前吓到顾夫人了,为了宝宝的平安,他们不得不换地方。可我当时也只是个孩子,父母长时间不在家,只有保姆和司机看着,我也会害怕和难过。”

“那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他们能回来一两天,到后来我只求他们能给我打个电话,可是没有,他们一次都没找过我,好像完全忘了那座房子里还有个儿子。”

梁浅听着很难受,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他们连跟保姆和司机询问你的近况都没有过吗?”

顾泽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有吧,但他们估计也不上心。”

“他们两夫妻的态度太明显了,照顾我的那个保姆又惯会见风使舵,估计看我一个不受宠的小孩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就开始对我不上心了,以前我想吃什么,学校要求买什么,他们都会给我安排好,但那之后就不是了,我看到的都是‘不吃不用就拉倒’的嘴脸,吃穿用度上都对我特别敷衍。”

想起往事,顾泽深还是无法洒脱放下。

他当时才六岁,知道自己被父母讨厌了,在家过得不好也不敢告状,怕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就这么一直熬到了盛悦生产。

盛悦在12月9号那天生了个儿子,他们带着小婴儿回到家的那天,他真的好高兴,他太想他们了,也很想看看弟弟。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不被允许靠近弟弟。

再小的孩子,也能察觉的大人的防备和敌意。

他想说自己没有恶意,但是有什么用呢?

“自那之后,我就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顾泽深说,“弟弟一天天长大,但估计是这个儿子求之不易,所以顾氏两夫妻对他有点溺爱,小朋友脾气还挺暴躁。”

但说着说着,顾泽深又笑了,“可他长得真的好可爱,当时我也想着,亲弟弟嘛,我多护着点也没什么。”

可他的纵容也单方面助长了小朋友的气焰,在他10岁,弟弟顾泽源4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可以算是导火索的事。

“有些家庭会摆那种古董大花瓶,那一天放学,保姆在做饭,我一边做作业一边守着弟弟玩玩具,他坐不住,趁我上卫生间的时候,一溜烟就偷跑了。”

顾泽深疲惫地搓了搓脸,“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巨响,跑出去才发现我弟弟居然拿扫把把古董花瓶给弄下来了。”

“那花瓶刚好从他身边摔下来,幸好没有砸到他,但还是把他吓得够呛。”

不止顾泽源吓懵了,他自己也吓得魂都飞了,急急忙忙跑到弟弟跟前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可生活的巧合有时候就是这么狗血,顾翰飞和盛悦正好下班回来了,一看客厅里的情形,盛悦吓得眼眶都红了,一边让保姆联系家庭医生,一边抱着顾泽源不停安抚。

“那是个古董花瓶。”

顾泽深无奈又苦涩地笑了笑,“小朋友也听说过,那花瓶特别贵,所以闯了祸怕被爸爸骂,第一反应就是推锅。”

“小朋友说是你弄的?而那夫妻俩还信了?”

梁浅觉得很不可思议,人命关天的事就这么草率地相信一个4岁的小孩?

“盛悦是信了,后来想想,从我六岁那年把她吓到开始,她就变得很敏感,估计一直很怕我会和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对兄弟抱有不好的心思。”

“那个差点砸到我弟弟的花瓶,还有我弟弟的那句话,仿佛就证实了她的怀疑,我就是想害死弟弟,从弟弟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想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时隔这么多年,顾泽深一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是觉得委屈。

那时候的保姆也怕担责任,就顺着顾泽源的话推锅给他,说是他非要带着弟弟一起的,自己拗不过。

“盛悦当场就气得给了我一巴掌,我有解释,可我弟怕爸妈教训他,极力否认是自己打碎了花瓶。盛悦是不会相信我的,她永远只相信自己想信的。”

“那顾翰飞呢?”梁浅问道,“当妈的气昏了,他这个叱咤商场的商人也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顾泽深苦笑,“他哪会向着我啊,他要是站我这边,盛悦肯定要不高兴,他是不会跟自己的妻子对着来的。”

“可是当时我真的好委屈,我想不明白,都是他们的孩子,凭什么就那么偏心小儿子啊?”

梁浅一发力,跪在了床面上,把顾泽深拥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我的顾不浅小朋友受委屈了。”

他理解这种有滔天的委屈,还只能往肚子里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