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顾泽深点点头,“我不理解,我长得也不算差,为啥对我那么没信心。”

梁浅嗤笑,“那是对你太有信心吧?怕你会变成一个被演艺事业耽误了的科研大佬。”

“搞科研我可能就没那种天赋了,学了也追不上大佬的。”

顾泽深又挪了过来,下巴搭在了梁浅的膝盖上,“而且我担心搞科研会秃头。”

梁浅被他这理由逗得直笑,笑着笑着,他又忍不住问了句:“那……圆了小时候的遗憾是怎么回事?”

问完他有点紧张,他涉及到了人家的隐私,让他们双方都尴尬。

哪知顾泽深笑眯眯地说:“郝英俊告诉你了啊?”

梁浅点头,顾泽深站起身拉过人就往自己卧室走,“这种事情怎么能从外人口中知道呢,必须得由顾不浅亲自告诉你。”

昏昏欲睡的雪梨见俩人丢下他就跑,一个激灵清醒了,赶紧一颠一颠地跟了上来。

这是梁浅认识顾泽深那么久之后,第一次进对方的卧室。

室内依旧干净整洁,但多了很多在客厅看不到的,属于大男孩年轻朝气的小物品。

顾泽深让梁浅在落地窗前的椅上坐下,雪梨也熟门熟路地趴到了窗前那厚地毯上,趴在梁浅脚边懒洋洋地晒太阳。

卧室一边的墙都是展柜,梁浅看到顾泽深从里头拿出了一把剑,说是剑,但其实是小朋友表演节目的时候用的那种玩具。

小奶狗把剑拿过来,也和雪梨一样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梁浅发现他特别喜欢这样,每次他一坐在沙发或椅子上,只要前面有地毯,顾泽深就会盘腿坐下,以便聊天的时候随时把下巴搭在他膝盖上撒娇。

虽然顾泽深否认自己是在撒娇,但那动作和雪梨一模一样,说没有撒娇,狗都不信。

“这个,是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买的。”顾泽深把剑递给梁浅看,“当时学校搞活动,组织每个班都要一个节目,我们班决定出一个‘王子拯救精灵’的舞台剧,经过层层选拔,顾不浅同学打败了一众男生,成为了那位小王子。”

梁浅垂眸看他,小奶狗的“尾巴”都要摇晃起来,满眼都是“快夸我”。梁浅无奈,摸了一下那把剑,“顾不浅真厉害。”

顾泽深满意了,下巴立马就搭在了梁浅的膝上,和雪梨一样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好像很希望这个可爱的小故事就停留在这里。

“后来呢?”梁浅忍不住往下问。

问及这个,顾泽深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梁浅看得清楚,正准备转移话题,顾泽深却似乎下定决心要把事情讲完。

“后来,我们排练了很久,都是小朋友嘛,胜负欲特别强,又是上了小学后第一次登台,大家都特别认真,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希望我们班能赢。”

顾泽深语调里尽是遗憾,“但被我搞砸了。”

小奶狗换了个姿势,用侧脸枕在梁浅的膝上,像是不好意思再对着对方的视线讲述接下来的事情。

“活动正式开始那天……”顾泽深目光悠远,神色黯淡,“我家出了点事,没有人送我去学校,我就被迫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时候我太小了,很担心家里人,也很着急表演的事情,但我还不会打电话,就在家里哭了一天,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人来帮我。”

“后来我回到学校,发现全班同学都变得很讨厌我,尤其是那个演‘精灵’的小朋友。”顾泽深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我已经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但她当时生气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因为我听说我们班因为我的缺席,没能上台表演,就这么不战而败。而那位小朋友,是第一次上台演这么高光的角色,准备了很久,漂亮的裙子和道具早早就买好了,却也被我弄砸了,她当时哭了好久。”

“那时候我觉得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不仅毁了班级荣誉,还毁了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那么珍贵的回忆。”

梁浅皱了皱眉,没忍住揉了把他的头发,轻声问道:“可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家里人没有跟老师解释吗?”

“有的。”顾泽深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但那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老师当天给我爸妈打了好多电话,但是因为事情太急,他们都没接。后来我爸跟老师解释之后,老师确实理解了,也跟班里的小朋友解释了我那天为什么会缺席。”

“可那么小的一群孩子,哪会那么早就理解这些?”

顾泽深叹了口气,“就算换成是我,我估计也不能理解。六岁左右的年纪,有人毁了自己出风头的高光时刻,还毁了班级荣誉,那就是小孩子们眼中的‘不可饶恕’。所以即便老师解释了,班里的同学还是很讨厌我,不跟我说话,不想跟我同桌,组长收作业也会跳过我。每次我走在走廊上的时候,外面玩的同学还会喊我是叛徒。”

所以,这或许就是形成顾泽深这种性格最开始的原因?

梁浅垂着眸,一时有点心疼。

那么小的小朋友,发现自己被那么多人讨厌了,肯定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敏感而没有安全感。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还那么小,所有的解释在同龄人面前都是“坏蛋的狡辩”,但他何尝又不是失去了第一个登台表演的机会,失去了一次高光时刻,也失去了一次珍贵的回忆,童年的遗憾或许要用一辈子来圆满,又或许一辈子也无法圆满。

“后来大家渐渐长大了,他们也忘了或者理解了,这件事没有人再提。”

顾泽深偏过头,直勾勾看进梁浅眼睛里,像是一个人在迷茫中飘荡太久,渴望有人能拉他一把。

“可我忘不了,我还是很害怕自己会做错什么事情害了别人或者让别人不高兴。”

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梁浅却分明听到他在说,“而且我也很希望那时候能顺利演完那位小王子啊。”

“所以……”梁浅小心地问道,“这就是为什么你小时候大家都叫你‘小乖’吗?”

顾泽深点点头。

他那时候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别人惹他生气了,他也不敢发火,下意识就先反省自己是不是有更多错。长大一些后,他也很讨厌自己变成这模样,但是有些事情,要改变真的太难了。

进圈之后,他也担心大家跟他关系好的,只是因为他挂着“顾氏太子爷”这个身份,而不是因为他顾泽深本人,所以依旧循环着从前的苦恼,难以解脱。

这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担忧,是这圈子就这么现实,包括当初他的救命恩人林束,他都感觉对方是因为他的身份才走得近。那时候林束救了他,创伤过后下意识地依赖林束,他总希望林束能认可他本人,而不是因为任何外在因素。

“不是你的错。”

梁浅拍了拍他的脑袋,“顾小朋友没有错。”

那把小小的剑就横在他们俩中间,是一个小朋友的遗憾,这位小朋友长大后成了演员,演了许多角色,但再多的角色,再多的人生,都不是最初的那个“小王子”了。

梁浅并不擅长安慰人,他也能感觉到顾泽深今天并没有把所有的过去说出来,一定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形成了今天的顾泽深这种性格。

但揭开一条伤疤就已经很疼了,他不会再让人一次性全部托盘而出。

梁浅倾身拥抱住了他,揉了把他脑后的头发,“梁老师安慰安慰小朋友。”

顾泽深也张开手拥住了梁浅,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另一个人的温暖。

半晌,趴在一旁的雪梨看这俩人突然抱起来了,赶紧也钻进了他们中间凑了把热闹。

被雪梨这么一闹,刚才沉重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两人哭笑不得地松开彼此,好让那只萨摩耶能在他们中间找个舒服的地方再美美地睡一觉。

梁浅看着顾泽深,见小奶狗小心翼翼地把剑放回了展柜,他眼尖地看到那把剑旁边,还有一台赛车模型,也是小朋友会喜欢的礼物,就是不知道这个赛车模型里,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顾老师,”梁浅撑着下巴,犹豫着说:“那天半夜你带我去吃烤鱼的时候,说要和我交换秘密,那顾老师说了一个,我是不是也该说一个,才公平?”

顾泽深笑了笑,“梁老师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那顾老师可不要觉得我是在卖惨。”

见顾泽深听到“惨”字皱了下眉头,梁浅不再看他,怕被他这么盯着,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