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起新房,从挖地基到如今上梁,都多亏乡邻助力才这般顺当。我家二丫头说了,村人来帮忙是人情,不帮才是正理,既然别个愿意帮衬着咱们家,那我们燕家也莫要寒了热心人的心肠,该付的工钱还是要付。”
等着吃响午饭的一众村人面面相觑,没听清楚的面露不解,听明白了的则是一脸喜色。
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工是没有工钱的说法的。李家村人,和从隔壁的岩脚村、五里屯来帮忙的青壮老少,其实都不过是想和远近闻名的本事人燕老大拉扯点关系、用力气混两顿饱饭罢了。
但既然主人家除了管饱还愿意给工钱,那也没人会拒绝。
有机灵点的已经注意到燕老大抱来的那摞衣料,不住偷偷朝这边打量……这个时代的布料与银钱铜子一样属于硬通货,在西南各省,布料有时候比不当穿的银钱铜子还好使。
张氏公布了燕家会给来帮忙的人结算工钱,便板脸开始点名,把朝二妮小宝动手的那几乎人家青壮点了出来。
这几家人的男丁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都一脸喜气地围过来。
“李老六,帮了我家十四天工,燕双喜,帮我家十一天工,李三叔,帮了我家八天工……”
张氏如数家珍般指出这几名青壮男丁工时,从燕老大抱来的衣料里抽出衣裳来,不论款式、不论料子,只算薄厚尺寸,现场拿二婶子带来的布尺剪子开始量布,边量边道:“我家小红说,都是乡里乡亲,工钱要足足的给,咱们也不管镇上是怎么算工,就按我们家自己的来。”
“帮一天工,就算两尺布,料子薄的算三尺。”
日常做惯了全家人衣裳的张氏麻利地量出李老六家男丁工时的布料——约合一件夹克、一件衬衣,一条细绒围巾——便将这些衣料递给李老六。
李老六摸着没见过的柔滑料子,正满脸喜色地要道谢,却听张氏硬邦邦地道:“老六,你家老大早上把我家二妮小宝打了,你看看,两个娃儿脸都肿成这样。我们家也不好跟小孩子过不去,既然你家对我家意见这么大,我这里先提前把你的工钱结算了,你之后就不要勉强来帮工了,我们家也不好意思得很。”
李老六:“??”
张氏没与他多说,又快手快脚量出燕双喜的工钱布料,把衣料塞过去。
燕双喜算是燕老大隔房的侄子,仗着亲戚情分不解地问道:“婶子,叔,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我家小龙怎么会打小宝呢?”
“这我还想知道呢!”张氏也仗着与燕双喜家关系比较近,说话不用顾忌太多,恶声恶气地道,“不光打小宝,还打我家二妮!你瞧瞧,二妮都是大姑娘了,还朝人家脸上下手,那心肝到底是怎么长的?!”
二妮和兰婶子都明明白白听着张氏一口一个“我家二妮”,母子两个原本还有些拘束,此时都把胸膛挺了起来。
张氏快手快脚发完衣料,毫不留情地打发了这几家男丁,连晌午饭都没留。
这几家男丁回家去了会闹出什么动静且不提,另一头,同样没闲着的燕红,此时正在李里长家里说话。
“……小仙师,你的意思是……你不光只要村东头出去那片荒地,连带周边那两座山你都想要?”李里长艰难地道。
“反正都是荒地,划给我用没关系的吧?咱们大明朝的开荒政策,荒地前三年不用交税,你都记在我名下,满三年后来问我要税就行。”燕红淡定地道,“你帮我写好证明,把地势标明,白云县那边不会不通过的。”
李里长“呃”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怕惹燕红不快,一脸纠结。
“里长你放心,我包荒地不是拿去做坏事,只是种点顾县丞也在种的东西罢了。”燕红道,“顾家在南明县种的新种是我给的,这事儿府城里的镇守太监全公公也知道,到年尾种出来就会上报给皇帝。哦,这事儿不能往外说,李里长你先记得保密,不然会耽误了顾县丞和全公公的大事。”
李里长:“……”
他一面兴奋燕红居然连这种天大的事都说给他听,显见得是将他当成自己人;一面又不禁胆寒——她要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连府城里的镇守太监都要为之保密?!
“总归这个秘密到来年就公开了,只是现在不能随便往外说而已,起码不能流出咱们北山镇去。”燕红见李里长这个反应,暗赞一声全公公的大旗就是好使,道,“贸然让乡人种新品种,乡人恐有顾忌。我先包块地雇人来种,等我种出来了,大家都知道好,那时候就好推广了。”
“小仙师仁义。”李里长到此时哪还不知道燕红拿来种的必定是对李家村、对北山镇都有好处的神物仙种,连忙恭恭敬敬应下。
末了,李里长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小仙师福泽乡里,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咱们李家村,能保得住这等仙种吗?”
燕红隔个十天半月的就会离村一次,离开时间长短不等,这个频率细心的李里长早就发现了。
他既然知道燕红才是李家村的参天大树,自然不会真以为燕红离村时只是跑去镇上顾府玩耍去了。
“这个倒无需担心。”燕红摆手道,“待种子出苗,长势能让人看出不对了,我去北山卫借些兵力来守着就是。若北山卫不顶事,大不了我再跑一趟顺安镇。”
北山卫的千总顾大老爷是个面子货,上梁歪成那样下梁估计也够呛,但顺安镇的兵还是靠谱的……顺安镇千总是全公公的人,她从府城回来前全公公特意介绍给她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