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启搓了搓手指,总有种古怪的感觉,“所以只有女子会产|乳?”
柳存剑见殿下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幽幽地说道:“殿下,您这么想知道,召个太医过来问问不就知道?”
公冶启看了眼柳存剑,露出个乖戾的笑容,“你说得不错。”
柳存剑莫名打了个寒颤。
…
柳存剑后悔了。
他现在想把一刻钟前自己的嘴巴堵上。
他愁苦地看着身前的太医,再看看一本正经的太子,再看看太医,最终不得不问道:“太医,家里夫人正巧有了身孕,想问问……”
他声如蚊蚋,低得几不可闻。
好在那老太医本就是妇科圣手,又是历经了大风大浪,压根没有把柳存剑的忸怩放在心上,而是不紧不慢地给柳存剑讲解了妇人从怀孕到生产这时间的过程,听得太子直皱眉,决定到时候再让人多盯着太子妃。
虽然他和太子妃这两年的夫妻情感越发疏远,毕竟她还怀着孩子。
不过年少夫妻,独木桥还没走上两步,却已经心思各异,分在两头。
柳存剑不知不觉听得认真,险些忘记太子要他问的问题,只是这话比那之前的还要尴尬,他运气憋了两回,最终咬牙还是俯耳说与太医听。
老太医直到这时候,方才流露出少许讶异。
他看了眼正站在窗边看风景的太子殿下,以为这是东宫仁善,召他来为伴读解惑。故而为了柳存剑的颜面,他说话时便也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在老太医和柳存剑之间才能听到。
殊不知远处,看着矜持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了能够听清,已经一挪再挪。
…
“殿下,为了你,我可是将自己的颜面都丢尽了。”就为了满足太子殿下的好奇心,柳存剑几乎将毕生的修养都压上,才没有在老太医说话的时候起身跳开。
那都什么跟什么啊!
柳存剑抹了把脸,只觉额头满是冷汗。
公冶启漫不经心地说道:“人贵在求知。”
柳存剑:“我一辈子都不想知道这些学识!”
公冶启不满地踹他一脚,“我让你查的东西呢?”
柳存剑被方才老太医填充的知识吓得够呛,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太子所问为何,看了眼屋内只有刘昊伺候,这才说话。
“小国舅和四皇子搭上有些时日了,不过是小国舅主动找上门的。”
公冶启挑眉。
柳存剑嘿嘿笑了一声,他长相俊朗,挤眉弄眼也破坏不了他的气质,不过太子看着不爽,随手就将砚台砸了过去。
柳存剑抬手抓住砚台,委屈地说道:“殿下砸我作甚,那小国舅现在还躺着呢。年前被国丈亲自行了家法,整个年都是在床上趴着过的,我听说老夫人气得够呛。”
公冶启:“张哲虽然好顽,但也不是不知就里的人。既然是他主动找上我那好四哥,克复,去查查五皇子最近在做些什么。”他说话时很是随性,如果不是他脸色阴沉,柳存剑可听不出他话里有火气。
“为何是五皇子?”
“张哲被罚,张家必定会将他和四皇子的交往扯掰得一清二楚,前两日张家来人入宫,说的该就是这事。四皇子那头不必再查,五皇子与他相交甚笃,手足同进退,查他或许还能搜出点疏漏来。”
“喏!”
半晌,许是太子总算愿意去想那被气走的顾大儒,突然跳了起来,“柳克复,走,去张家!”
柳存剑:“现在出宫?待会要是陛下找人……”
太子殿下严肃正经地说道:“小舅舅重伤,孤作为外甥,自然该去探望。”
柳存剑:“……”张哲这回出事,可是太子亲手推了一把。
这探望,不知道会不会给人气出个好歹来。
张家这一行,果然如柳存剑所想。
张哲皮笑肉不笑,太子皮笑肉也笑,嘘寒问暖,尤其渗人。
正当太子气得张哲七窍生烟,恨不得这辈子就没出生过时,门房送来了一封信。国丈不在府上,老夫人今儿又进宫了,这不就剩下还趴着的这位小国舅了吗?
太子夹走张哲还没打开的信,挑眉看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夫子,何时与张家有了联系?”
信封刚打开,还未看到其内容,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太子妃都快临盆了,这做阿爹的都无动于衷,定会惹来非议。
平日里皇后与太子说话多少是端着些,毕竟她年轻时的脾气可不像现在这么好。太子也不想惹得母后不高兴,稍微坐正了身,“刘姬其实比她早了一月。”
他却提起了旁的事情。
皇后凤眼一抬,“落了?”
太子淡淡说道:“刘姬体弱,没保住,就没声张。她在察觉到太子妃有孕后,就假意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令太子妃戒备,又主动吃下掺了药的吃食,让太子妃误以为得手,堕了胎儿。而后联手蔡姬装神弄鬼,扰得后宅日夜不休,险些让她真的落胎。”
皇后吃茶的动作停住。
这是无一善人。
对上母后诧异的视线,太子笑得有些渗人,“太子妃心中也未必没数,接招拆招罢了。”
“刘姬冲撞是假的,她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诬陷太子妃下药……不,倒也不算诬陷。落胎是真,吃药也是真,只是时间错开罢了。”皇后苦笑着摇头,“至于蔡姬,当年她第一个孩子,就是在太子妃院里没的。”
东宫里,就跟养蛊一般,没有一个是善茬。
东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无辜。就算是孩子,也是谋划的工具。
皇后:“是你在放纵。”太子却是摇了摇头。
不至于此。
他不过是,发现了,却也不拦着。
冷眼旁观罢了。
他长手长脚挤在皇后下方,明明有更宽阔的地方却不去坐,瞳仁深处无声寂静地翻滚着诡谲的情绪,“我给过她们选择。”
不论她们哪一个都清楚退路在哪里,却甘之如饴。
皇后无奈地看了眼太子,斗赢了便能得到更大的权势,如此放纵,谁舍得后退?
退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那太子妃?”皇后道。
东宫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不是我不愿见她,是她不敢见我。”声音却平静得仿佛冬日初雪。
“她怕我杀了她腹中孩子。”
“太子!”
皇后声音骤起,猛地一拍桌面。
那可是皇室血脉,便是太子也不该如此说话!
太子轮廓深邃俊美的脸庞看出几分倦意,可那侵略性并未因为闭眼而柔和,反而更显肆意狂放。
他半阖着眼。
“母后,血脉亲近,不过是个笑话。”
…
春夏时节,京城的天瞬息万变,日头隐有燥热,却在晨间下起雨来,增添了几分阴凉。这日,正是莫惊春的休沐。
“阿雪都不在了,为何还没清理干净?”
劳累近一月的莫惊春狠狠睡过平日起来的时辰,等醒来,就听到莫衡扬高又猛地压低的声音。
他困倦地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半睡半醒地想着,关阿雪什么事?
那兔子不是已经被莫沅泽欢天喜地带回去了吗?
莫惊春的院子里原先的管事退了,之后点上来的就是跟着他去过东华围场的墨痕。他年纪小了点,却镇得住场子。
不过此刻他站在廊下,头疼地看着秀华,“你和徐婶儿是专门负责郎君衣物的,可阿雪都走了好些时日,怎么还留有白毛在上头?”
养宠就会掉毛,阿雪养在屋内后,墨香院的下人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会在房屋的各个角落里发现蓬松的白毛,就连床榻上都有。他们面上不说,私下却都认为莫惊春跟小郎君一般爱宠,只是面子过不去方才不说。
不然这被褥上一撮撮是什么?
定然是主子偷偷抱着阿雪去床上吸兔!
听着墨痕在训秀华,负责洒扫的张力也凑了过来,挠着头说道:“管事的,你可错怪秀华了。不是秀华不尽心,实在是那兔子掉毛实在太多,我们这些天清扫,还是时刻能扫出一小堆毛毛。”
墨痕皱眉,视线在张力和秀华上徘徊了一下,也不认为他们在撒谎。
可是阿雪那么小一只兔子,都走了那么些天,遗留下来的掉毛居然那么多吗?
墨痕在外面吃惊得很,莫惊春在内也吃惊得很。
兔子,原来还未掉毛吗?
先前莫惊春完全没留心,他将披上的外裳褪了下来,然后将中衣翻过来看。
果不其然,上面若隐若现几根白毛。
只因为中衣的颜色同样素白,难以发觉。
莫惊春返身去看床铺,那上头就明显了些,正是好些错落的白毛沾在被褥上。
他一时间哽住。
白日晨起,天色都还未亮,只燃着灯,也看不清楚这床上的掉毛,等他晚间回来,院内的下人早就整理干净。
这一来一回,他竟然一直没发现掉毛的事情!
莫惊春:“这是为何?”
先前他薅尾巴的时候,若是真掉得这么厉害,他肯定会发觉的。
【兔子换季会掉毛】
现在正是春夏之际。
莫惊春:“……”
【系统建议您,可每日梳毛收集起来】
莫惊春:“…………”
成吧。
他认命着人去库房,倒是真的寻了一把小巧合适的梳子。
梳毛需要耐心,这兔尾好生敏|感,摸都摸不得,得亏是莫惊春自己动手,每一次梳都知道下一把按在哪里,这才勉强上上下下都梳了一回。
梳出来的毛毛堆成一个小球,被莫惊春用匣子收起来了。
连同那把梳子。
麻烦。莫惊春想,要梳尾巴,就得保持在一个诡异的扭身姿势,不然摸都摸不到。
腰有点轴到了。
他望着外面春|光,心有戚戚,看来还是得拖着莫沅泽去多多练武,不然再有下次,他可真的无法保证能够在太子底下逃脱。
说是逃脱,更像是太子吃干抹嘴,满足了好奇心,这才不再乱来。
莫惊春起初被太子发现,还会惊慌失措,可现在已经不动如山,稳如老牛。
他自然还是怕的。
可怕有什么用?
先前永宁帝频繁寻他,莫惊春还曾担忧过太子将此事告知陛下,可经过数次后,他笃定永宁帝不知此事。
如若知道,永宁帝不会这个态度。
因为……最近的陛下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提拔栽培他。
除了他之外,频繁被召进小朝会的还有旁的年轻大臣。且如今朝堂上也常有官员调动,像是无形间的洗牌。
永宁帝试图在短时间内再提拔一批新官员。
而在其中,或多或少与太子有关。
东宫明面上并不与百官相交,更不像几个皇子养士与幕僚,可他是光明正大参与小朝会。
诸位皇子都是在十八岁后才得以入朝领了闲职,太子在三岁就被皇帝抱去御书房坐着。
如此耳濡目染,如此月月相对,压根不用他主动,投奔其门下便有无数。
莫惊春是在出了翰林院后,才逐渐体会到这点。
永宁帝待皇后相敬如宾,可对太子殿下却是极好。在上者如此示意,即便真的出事,莫惊春也不认为太子会坐不稳这个位置,故而时至今日,莫惊春对精怪的存在仍觉得古怪与诡异。
毕竟太子……
莫惊春垂眸,神情复杂。
小朝会上,是能碰到太子的。永宁帝对朝臣如何,待太子只会更严格,可他总能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与正在适应的莫惊春不同,他天生就适合这种场合。
任务五悄然完成。
他松了口气,一个产|乳一个兔尾折腾了他大半年,再来一个可真是要不起。
不过如果让兔尾消失,就必须由太子动手的话,那莫惊春是真的做不到。他抓着那蓬松的毛团若有所思,如果心一狠,能不能将其割除呢?
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兔尾巴在莫惊春掌心跳了跳,瑟瑟发抖。
……算了,他还没对自己狠到这地步。
…
原以为天气凉爽,这接下来的数日能好过些,岂料不过数日,一直看着还算平稳的永宁帝在朝上直接晕厥,一下惊起无数浪潮!
皇子侍疾,重臣入宫。
京城内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一日,莫惊春瞧着往日的时辰乘坐马车,抵|达了皇宫。
本该停止的授课不知为何还在持续,即便在如此危险时候,朝会罢停之时,莫惊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宫。
他一步步走在宫道上,只觉肺腑皆是雨后的冰凉,压下沉闷的躁意。
回宫至今,已有半月,除了妃位之外,丽嫔周围的变化并不大。
宫内嫔妃并不多,就算是嫔位也是一宫之主,她不需要迁宫,身边的侍从也并未精简,一切照旧。
可偏偏是这一切照旧,让丽嫔的心里燃着怒火。
她闭了闭眼,将摔东西的欲|望强压下去,“家书送出去了吗?”
“回娘娘,家里头已经递了牌子,只要中宫肯允,便能进宫来拜见娘娘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有宫人急急前来,说是皇后已经准许。
到了下午,丽嫔就看到了许夫人,她身边还带着刘氏,那是她弟媳。也是许伯衡长子的妻子。
“母亲,家中一切可好?”丽嫔柔声问道。
许夫人头发灰白,精神头却好,她摩挲着鹤杖,“家里都好,就记挂着娘娘呢。”
丽嫔:“陛下突然发难,我怕父亲以为我出了事,想着能多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她的声音冷静,娓娓道来,并不如外界人以为的萎靡。
许夫人赞许地点点头,“合该这般,你父亲也没说什么,就是……”她手指点了点上头,“该是有些事。”
丽嫔不着痕迹地皱眉,“太医院那边一切照旧。”
她也曾怀疑过,可是不管是殿前还是太医院,以至于凤鸾殿,这几处都毫无风声。丽嫔在宫中扎根几十年,就算骤然出了这事,手底下还是拿捏着不少人脉,若真的……总不至于半点消息都没有。
许夫人摇头,低声说道:“你真真是与皇后斗久了,忘记这后宫再如何争斗,那也是陛下的地盘。”
丽嫔一顿,如果在这后宫里,有谁能够彻底瞒住他们耳目的话,那的确只有皇帝一人。
她的神色骤然惨白,如果真如父亲猜测,那永宁帝……
不,现在这时间实在太不巧,也太糟糕。
永宁帝心里所属,必然是太子。
怨不得他骤然发难,不管是对它,还是对皇子,敲打手段都与别时不同。
丽嫔手腕一疼,发觉是许夫人用力握住了她,“你该冷静。”
丽嫔深呼吸了几下,沉默了半晌,“父亲,父亲是怎么说的?”
许伯衡与她们母女不同,尽管在丽嫔的全力劝说下,父亲确实动摇了,可是他忠诚的是皇室,是陛下。与许夫人期望大皇子登基的愿望相悖,许伯衡更看重的是朝堂更替的安稳,但是丽嫔知道父亲一直对太子有种古怪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这古怪的态度,她才能在近年来动摇父亲的想法,让他几乎站在自己这边。
可如果永宁帝出事,许伯衡为了天下,为了皇室,必然不可能选择大皇子!
许夫人面对丽嫔希冀的眼神,露出少许犹豫。
丽嫔心里一沉,知道父亲能借由母亲之口提及皇帝身体,就已经是破例,再有别的,却是不得。
“父亲好狠的心,难道太子是皇家血脉,大皇子便不是了吗?大皇子可还是他亲外孙!”丽嫔的眼角微红,“他偏占着长子名头,待太子登基,便是眼中钉肉中刺!”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