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陛下塞得快准狠,这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公冶启淡定得好像刚才的动作不是自己一般,慢吞吞地擦拭着手指,“夫子,你是知道寡人的脾气。有时候这趣味一上心头,就难压住。寡人与夫子不同……”

擦完的手帕被丢到一旁,干净的手指强扭住莫惊春的下颚,他笑着说道,“夫子爱压抑自己,越是苦痛便越要强忍,将之酝酿成甘甜的好酒。可是寡人不是如此,谁让寡人不痛快,寡人便要他们再也痛快不起来。”

莫惊春的脸色也变得沉郁下来。

“臣,不愿说。”

莫惊春也是个又臭又硬的性格。

只是他与薛青不同。

有时候他看得更清楚,只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公冶启冷硬地盯着他,扬起个诡谲的笑,“好。”

“不,不!”

急促的抗拒藏着万般隐痛,胳膊拼命横挡在身前,却只能被迫袒|露出柔|软的腹部。微鼓的小腹摸上去其实并无硬物感,只是每一次外来的抚|摸都让莫惊春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掌心之下,是他的孩子。

莫惊春试图护住那可怜的宝宝,却被公冶启猛地按住。

公冶启露出一个狰狞残忍的笑意,眉间扭曲着暴戾,“夫子,错了,你不是说过,那些,都是虚假的吗?”

掌心之下,是温暖微鼓的小腹。

只要用力一掐,便软得跟一团水似的。

公冶启压下|身来,低沉的嗓音在莫惊春的耳边徘徊,“夫子,你说,若是做些什么……会不会流出来?”

莫惊春眼底满是恐惧,猛地抬头看着公冶启。

帝王强压住莫惊春的挣扎,大笑着咬住莫惊春的肩膀,仿佛要咬下一口肉来。

痛得几乎撕裂。

莫惊春非常痛苦,他想要挣扎,却如同小兽只能瑟|瑟|匍|匐在巨兽掌心,那头兽像是疯癫欲狂,却理智犹存。

他分不清,辨不明陛下究竟是为何对他如此偏执,以至于一错再错。

他们……

莫惊春闷哼一声,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小腹好痛。

孩子……

莫惊春不期然想起桃娘的脸,又惊得回过神来。

两根手指扭过莫惊春的脸,冷酷的帝王低下头来,“夫子呀,你怕是只有杀了我,方才能止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莫惊春痉挛的手指被强行掰开,塞进去一把冰冷的利器。

开刃,锋利,削铁如泥。

公冶启硬抓着这只手抵住胸膛,恶意几乎从眼底爬出来,扭曲成诡谲的怪物,他低低笑着,他大声笑着,“不然……”

布帛破裂声,莫惊春的左手痉挛着撕开被面,右手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动。

再进一寸,便是帝王鲜活跳动的心。公冶启将弑君的选择按在莫惊春的手中,却更是疯狂邪肆,毫不留情。

“看,这便是结果。”

公冶启偏执地望着莫惊春的黑眸,将惨白的唇咬得凄红。

殿外天色暗沉,狂风呼啸,秋风萧瑟的寒意吹得落叶簌簌作响。风愈大,天愈暗,雷霆大作,狂雨胡乱拍打窗门。

水涨池塘破,风雨吹细芽。

耳边是公冶启狂乱的亲吻啃咬与污|言|淫|语,莫惊春从未想过帝王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原以为不会到这个地步。

右手那把利器跌落在床榻上,复被挣扎痉挛的手指按住,用力地攥紧在掌心。腥甜的血味一下子笼罩了这窄小的空间,公冶启停下动作,看向莫惊春的右手,晕染开的红色已经染红了床榻。

他掰开抽|搐的手指,掌心割开的伤口极深。

公冶启冷冷地看着那道伤痕,却猛地压下|身去舌忝舐吞没那溢出来的红血。

莫惊春痛得浑身痉挛,公冶启嘴角的猩红让他眼神更为可怖,“夫子,你说现在……”他抬手按住肚脐上三寸,“还在吗?”

他低笑着,字字句句却几乎将莫惊春压迫到了极致。

公冶启确实从莫惊春口中逼问出了最近让他郁郁寡欢的事情。

他慢吞吞给莫惊春包扎了受伤的右手。

那伤势很深,好悬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也差不离了,流得那么多的血,再加上他本就在发烧,一结束整个人就晕厥过去。

所有的善后,都是公冶启一人做的。

他的脸色一直很平静。

只是在看到莫惊春时,眼底会有难掩莫测的意味。

莫惊春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公冶启也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不论他对夫子有着什么念想,都不适合在这时候袒露,边关还要继续打仗,朝野风波未平。等他彻底肃清整顿,也还需要一些时间。

正始帝原本是不会这般冲动,哪怕他待夫子,的确有古怪的执拗。

可当莫惊春从未如此抗拒在他面前袒露一处隐秘的时候,他心底的恶兽就发了狂,咆哮着几乎冲出牢笼,凶残骄戾的兽无法容忍莫惊春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疯癫至极,也愤怒至极。

而他,与兽一齐,遵从了本性。

夫子哭得很可怜。

他很小心地护在小腹,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他的意识也让他无法自控地想保护那地方。他抽噎着,哭得狼狈,迫到极致时,哽咽着、被迫地说出了他藏有的隐秘。

莫惊春有个女儿。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暴虐的杀意,公冶启几乎控制不住。

而莫惊春似乎在那一刻意识到身上这人险些失控,他分明一边在哭,一边还摸索着去抱住公冶启的头颅压在脖颈边,“……呜呜呜。”

公冶启咬着肉磨了磨,最终还是没再咬开。

尽管先前已经有了个印子。

莫惊春自然会痛苦。

因为他一贯便是那样的人。

公冶启收拾好狼狈的莫惊春,将他整个塞到被褥里卷起来,冰凉的帕子放在额头给他降温,不耐烦地说道:“药呢,还没煎好?”

来诊脉的是老太医。

没救活永宁帝,却还是没被暴怒的正始帝杀了的幸运御医,他老神在在地说道:“若是陛下晓得心疼,就不该在宗正卿如此虚弱的时候做事。”

同时,他嘴巴也很不怕死。

公冶启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若是让寡人听到任何一点风声……”

老太医:“您该担心的是后宫。”

尽管正始帝的后宫里基本没人,但是除此之外……那些太妃,可全部都还在宫内。

正始帝至今也一个都没撒口。

正始帝不言不语,等药来了后,半抱半喂莫惊春吃了下去后,他重新看着面色潮|红的莫惊春,默默让他侧躺着。

既不压着兔尾巴,也不压着肚子。

完美。

然后他继续想莫惊春。

不知是不是曾经在翰林院的遭遇,莫惊春太过擅长隐忍,不管公冶启试图压榨出他曾经的快意,但最是出格也便是他和皇帝对打。

正始帝忽而沉默。

其实敢于跟他交手的,已是寥寥无几,尤其是愤而反抗的压根没得,如此说来,难道还是他待莫惊春过于刻薄?

正始帝愤愤,谁叫夫子总是藏得极深,身上又有着无尽秘密,叫人实在无法移开眼睛。

莫惊春,女儿,张家,张千钊,惠娘。

莫惊春虽然说得不多,而且断断续续,但对于曾经将莫家都扒了一遍的正始帝而言,这些人与情不过稍稍对上,就大差不差。如果不是惠娘死了,他大概会将她挖出来抽筋拔骨,认真想来,他倒是不嫉恨这些过去,可是这遗留下来的小祸害,忒是麻烦。

别看莫惊春得知内情后痛苦不堪,可对他而言,整个莫家都是他的弱点。

桃娘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即便他现在不接受,日后也定然会接受。

毕竟莫惊春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

即便在情|事里被他侵得几乎晕过去,在发觉公冶启的情绪不对后,他下意识却也是安抚。真是太有意思了,莫惊春在面对帝王的压迫,下意识的反抗与爆发并不为假,可是在公冶启的痛苦暴戾里,他又柔软得像是一滩水,想要去抚慰他。

公冶启的脸上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夫子,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莫惊春再度因为重病留宿宫内时,莫府多少有点一回生二回熟。

只是徐素梅惦记着再问了一句。

先前那一次或许还能说是在朝堂上晕厥,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屡屡传出来这样的消息,对莫惊春来说也并非好事。

毕竟……

这一回的內侍与上头的又不相同,他宽慰地笑道:“宗正卿与礼部尚书一起入的宫,原是在御书房那头等候,却不想高烧过重,老太医便劝陛下留着宗正卿在宫内暂歇,说是不宜挪动。”

老太医的名头,宫里内外都知道得差不多。

这位可是在先帝病逝前还能让皇帝再清明一刻的御医。

这位內侍没有停留多久便回了宫,他在长乐宫寻到了刘昊,低着头说道:“中侍官,莫府上的大夫人,怕是有所怀疑。”

刘昊冷嗤一声,淡淡说道:“怀疑又怎么样?只消是怀疑,一辈子都出不得口,不就是不存在?”

殿前的宫人经过几次筛选,余下来的是总算能活命。

他们嘴巴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肚里都门儿清。要不然都挺不过先前几次的清查,便直接下去陪人了。

刘昊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后,方才微蹙眉头。

狂风骤雨后,殿前一片狼藉,只余下残叶在树头萧瑟。秋日越快,落叶便越快,饶是刘昊,也从未想到正始帝对莫惊春还真的有那样的意思……如果只是亵|玩,依着陛下的心性,还真的做得出来将人玩弄后便丢弃的做派,可是刘昊这一通忙前忙后,无不是陛下为了今日的冲动而善后。

刘昊自然看得出来皇帝是一时冲动。

他在正始帝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老太医来的时候,陛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显然是恼怒。

他叹了口气。

眼下他担忧的不是正始帝,反而是莫惊春。

莫惊春的性格宁折不弯,他清楚这位怕是对陛下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今日这一回……他思来想去,都是头疼。

“难啊。”他自言自语。他怎么不索性做个冷心冷面的人,亦或是现在这人不是莫惊春,而是旁的人去,那就好了。

不必发愁。

莫惊春还没醒来,便只感觉一阵安心。

这安心的感觉爬遍他的全身,像是许久不曾触碰到的抚|慰让他高兴得连尾巴毛都炸开,舒适地想要在窝里打滚。

打,打,打……滚不过去。

莫惊春朦胧间意识到有胳膊横在他的腰上,让他动也不能动。

莫惊春多年不曾与人肌肤相贴,惊得他直接从混沌中醒来。

一抬头,对上公冶启靠坐在床头看奏章的模样。

他的一只手拢在莫惊春的腰间,而莫惊春是侧躺着面对着帝王,那姿势看起来仿若整个人都依赖在公冶启的身上,让他登时面红耳赤,恨不得压根没醒来。

“醒了?”

这么一来一回,公冶启自然能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

他低头看着莫惊春微红的脸,皱着眉去给他换帕子,他单手拧干的技艺已经在短时间内练就,时不时为莫惊春更换降温的巾子。

额间烘得暖暖的巾子被抽了出去,拧干的另一条按在莫惊春的额间。

“夫子身体如何?”

随着公冶启平静的问话,那些狼狈不堪的记忆也随之一并复苏,一下子涌入莫惊春的心里,他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堪称是五颜六色。

公冶启本来就在仔细打量着他,眼瞅着莫惊春要气出个好歹,忙说道:“昨日之事,我已悔之不及,夫子可莫要气上加气,病上加病。”

莫惊春压了压心口的躁火和痛苦,艰涩地说道:“陛下,您到底要臣做什么?”

已至于今日这般地步,再是回避也是不能够。

一步错,步步错。

他昨儿就该把陛下捅个对穿。

公冶启:“我要夫子。”

莫惊春苦笑了声,“您要臣作甚?这副古怪不堪的身躯?这不到半月后便要消失的症状若是真能入陛下法眼,那您便拿去罢。只是等一切消失后,还望陛下……”

公冶启的声音沉下来,“夫子,我说过看中的是你。”

而不是这些额外的东西。

“可如果不是这些东西,从一开始陛下并不会对臣感兴趣。”

莫惊春笃定地说道。

若非有精怪驱使,他压根不可能与东宫交集。

“那又如何,这难道很重要?”公冶启凝眉,冷冷地说道,“不管我是为何对你生了兴趣,是这些古怪的东西也好,是你自身也罢,难不成夫子要为此否定发生的一切?”

莫惊春:“您只是一时意|乱|情|迷……”

“夫子,不必来教我做事。”公冶启嗤笑了声,低头看着莫惊春的眼,“一时意|乱|情|迷……夫子便是这么看我的?”

莫惊春语塞。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面对正始帝……

这话确实是搪塞。

正始帝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近身,让他不快的直接砍了。他对于想要与钟情的东西过于独占,又充斥着暴烈的偏执,从一开始便是毫无余地。从他待先帝和太后的微妙不同便足以看得出来。

莫惊春……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保持那个姿势沉默了许久,叹息着说道:“可是陛下,且不说臣究竟喜不喜欢……臣做不到您想要的那般。”那么那么浓烈发狂的执拗,强要独一无二的包容……莫惊春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他还未老,却已经早早生出了疲倦。

是还未燃烧,就将要熄灭的火炭,即便抛下一把烈火,也只能勉强溅出几朵暗红的花火,更是维持不了多久。

一个冬日要讨火的人,是绝对看不上这般温吞的火苗。

而且莫惊春不信他。

莫惊春不信公冶启。

这并非针对公冶启本人,而是对于世间一切帝王,即便莫家掌握着兵权,可一半的虎符仍牢牢掌控在帝王手中。即便是他这样的人家出身,在先帝的手中也不过可怜棋子,在面对正始帝的时候便会有所不同吗?

臣下的卑微,怎么能与帝王谈情说爱?

此刻浓烈的情感思之如狂,可怕是不到五年,十年,便有可能厌弃。

不是谁人都能如莫家一般专一,不是谁人都有偏执的情态,正始帝此刻或许当真对他有情,可既然有他能容得了陛下的暴戾,便或许会有下一个敢直面这份恐惧,这并非独有的姿态。到时如是飞蛾扑火,别说是一场空,怕是连整个莫家都会遭遇不幸。

莫惊春不敢赌。

也不会赌。

公冶启的手心拽着一小撮莫惊春的头发,散开的墨发如同绸缎,又像是莫惊春这个人一般轻易抓不住。

他淡淡地说道:“夫子的惶恐,猜忌,担忧,全都是对的。”

莫惊春心头一跳,却不觉得帝王是在赞同他的话。

莫名彷徨爬上心里,他汗津津的手下意识抱住小腹,却被包得严谨的被褥裹得几乎动弹不得。

帝王疯在骨髓,是时时刻刻,是每分每寸。

他轻轻地、悄悄地,像是什么小秘密,扭曲而古怪地笑起来,“如果你能生得出来,皇位就必定只会给你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可惜夫子说,你生不得……

“可是如今夫子有一个女儿,而宫内,正有一个小皇子。

“那下一任太子,便从他们两人里诞下来,可好?”

莫惊春的声音紧绷到极致,颤抖着说道:“陛下,你疯了!”

公冶启攥紧掌心的墨发,像是拢住光阴。

宛如恶意暴虐的凶兽,阴鸷残忍地布满他的面孔。

“我从来便是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