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无淪听了却不做表态,只恭敬道:“公主,陛下今日确实繁忙,俞相进去了还不定商讨到什么时候,这公主府的车架停在宫里,回头郡主拦了俞相,若是给人看去了,明儿个闲话就来了。奴才也是担忧郡主声誉。”

这话合情合理,长公主即便觉得姚无淪是在敷衍自己,也无从指摘。

毕竟皇兄一向在俞寒洲的事情上很是「讲理」,没理的事即便是他亲姐姐,他也不会帮,到时候她们只有吃亏的份儿。

无奈,长公主只得带了女儿回去。

华宜郡主本来还不想走,面上亦是泫然欲泣,可被她母亲看了一眼,到底气闷地上了车。

等公主车架离开,姚无淪方收了笑,快步往宫内走。

姚庆年已经宣完皇帝的口谕,也急急跟在一边,悄声问:

“干爹,这陛下为何忌讳别人给宰相大人说亲啊?朝中孤臣并非宰相一个,就算成了亲,宰相大人也不会就此告老还乡,不还是为朝廷效力?”

“不该问的不要问,还要不要脑袋了?”姚无淪狠拍了一下身边小太监的脑袋,步履匆匆地往回赶。

若俞寒洲只是普通的能臣孤臣,那自然不关皇帝的事。

可问题是,老皇帝的性命和江山,都仰仗着宰相,有求于人,可不就怕背叛吗?

人老了自然怕死,老皇帝实际岁数其实都快八十岁了,如今看着却还跟五六十岁一样,这其中没点猫腻,谁也不信,何况姚无淪自幼便是服侍老皇帝的,知道的内情自然更多。

内阁议事殿就在皇帝宣召朝臣的太和殿附近。

俞寒洲进了门,朝皇帝行了礼。

上面头发花白的老皇帝便急急招了手,道:“宰相快过来,你来瞧瞧,朕这是怎么了?今日从贵妃宫里出来便这样了,是不是贵妃要害朕?”

连着丢过来几个问题,可见老皇帝此刻有多紧张。

俞寒洲闻声微微敛起眉,应了声「是」,上前察看。

老皇帝便伸出了手,袖子一掀,露出枯瘦苍老的手臂。

那手臂苍老得几乎只剩一层皮了,不仅没有任何生机,还新长了些老年斑,一看便是迟暮之人方有的手臂。

若是外人见了,定然会被吓到,因为老皇帝平日看着非常康健,除了头发花白,面上长了一些皱纹之外,精神一向很好,行动也与常人无异。

俞寒洲垂眸凝神察看了一番,又给皇帝把了脉,片刻后却是勾唇笑道:

“陛下无需多虑,只是年岁增长的表现罢了,寻常老者皆如此。原本陛下并无此症状,因为臣之前给您配了药,可以遏制。如今变成如此……”

眸色浅淡的青年掸了掸墨色的朝服衣袖,慢条斯理地将手背到身后,直视着老皇帝,道:

“陛下可是又用了后宫出来的膳食?”

老皇帝闻言一惊,反应过来后顿时心浮气躁地站了起来,开始排查人选,好一会儿才满腔怒意道:

“又是皇后,前些日子太子送了些千年人参来给朕,朕想着太子有所悔改,知道孝敬君父,便命人熬了,昨日喝了你给朕配的药,又喝了半碗参汤,难道……姚无淪,将国库里的千年人参取过来!”

殿外的姚无淪当即高声应是。

俞寒洲见状面无表情,眸色寡淡,口中却忧心道:“陛下,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臣即便给您延缓了这一过程,也不代表就此高枕无忧,但凡断了一日药,前头的功夫便白费了。昨日那药和人参相继吃下,药效已然变了,与断了无异。”

“此话当真?”老皇帝闻言急急喘气,直接瘫软在了龙椅中。

俞寒洲适时递了杯茶过去。

皇帝接过后喝了一口热茶,才缓过气来,又忙坐直了身子,惶惑不已地求救道:“宰相可还有法子?朕可不能老啊,朕老了还如何实现毕生抱负?”

皇帝说着便着急地起身,命人给俞寒洲赐座。

俞寒洲并未坐,依旧沉稳地负手而立,等宫人退下了,方道:“当年陛下染了疫病,已是伤了根基,再想延年益寿,却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