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闵整个人都懵了,掏了掏耳朵,又茫然的看向陈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道:
“我耳朵,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没有,大哥,你的耳朵没出问题,刚刚,智丰他确实开口了,他和晚晚说,‘好’……”
“是啊大哥,我们都听到了,刚刚,确实是智丰在说话……”谢景卿轻轻揽着妻子,也跟着红了眼睛……
先后被妹妹和妹夫证实,陈闵终于明白,他没有幻听,止不住也跟着上前一步,含泪道:
“智丰,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爸爸啊……”
趴在地上的陈智丰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没有给他半点儿反应,依旧努力的昂着头,直勾勾的看着谢林晚。
“你们放开他,去休息吧。”谢林晚冲两个依旧摁着陈智丰的两个大汉示意。
谢景予皱了下眉头,到底没说什么——
看陈智丰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戴着脚铐镣铐,就是待会儿真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也来得及防护。
那两个大汉无疑就有些迟疑——
从被陈家高薪聘请,他们也在陈智丰身边好几年了,可是亲眼见过陈智丰发疯时的可怕样子。
别看人瞧着瘦弱,发疯的时候却是力大无穷,还丝毫不顾及他自己是不是会被伤到,每次都是闹得人仰马翻,手和脚那儿更会由于他的疯狂挣扎,而血迹斑斑……
“听,晚晚的。”陈闵点头。
汉子只得松开手,依着谢林晚的意思去做。
直到离开院子,还止不住回头,却惊奇的发现,这都几分钟了,陈智丰竟是依旧乖乖的趴在地上,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站起来吧,地上好脏的。”谢林晚瞧着陈智丰,柔声道。
“好。”陈智丰点头,果然艰难的弓腰起来。
别看陈智丰瘦,个子却很高,瞧着至少一米八六。
站起来比谢林晚高了一头还多。
结果站到一半,陈智丰忽然停住了,竟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平视谢林晚的眼睛,用平板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让,智丰死,姑姑,别死,好不好?”
一句话出口,就是始终肃着脸的谢锦程也瞬时破防——
刚才之所以忽然那么听话,其实是因为,陈智丰把晚晚当成薇薇了吗?
只是陈智丰不是疯了吗,怎么会知道,谢薇已经死去的事?
“姑姑好好的,智丰你也好好的……你就是做了场噩梦,所以别睡了,好不好?你喜欢看姑姑跳舞对不对?姑姑待会儿教你跳舞好不好?”
谢林晚说着,转头看向陈闵:
“把钥匙给我,我帮他把镣铐给去了……”
“可以,可以吗?”陈闵已经有些哽咽——
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曾经陈闵对长子满怀期待,结果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成了疯子。这些年来,陈闵无数次向漫天神佛祈祷,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指望孩子成才,只要他能活的,像个人,就好。
抖抖索索的把钥匙交给谢林晚。
“让我开。”谢景予想要去拿陈闵手中的钥匙。
谢林晚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舅舅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耐不住谢林晚的坚持,谢景予只得把钥匙给了她。旁边谢家人顿时都捏了一把汗,唯恐距离那么近,陈智丰真是疯起来会伤到谢林晚。
事实上察觉到周围人的靠近,陈智丰果然就有些躁动,却在瞧见越来越近的谢林晚后,竟然奇迹似的把那点疯狂又给压了下去。
“让我看看你的手……”谢林晚柔声道。
陈智丰瞧着手腕上的斑驳伤痕,讷讷道:
“丑……”
“不丑……你把手伸过来,我帮你打开好不好……”谢林晚继续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道。
陈智丰垂眸,静静看着带了不知多少年的镣铐。
谢林晚也不催他,和他一起沉默着。
好一会儿,终于有镣铐叮当的动静传来,下一刻,那双手就微微颤抖着伸到谢林晚面前。
谢林晚托住他的手,把钥匙伸进去,耳听得咔嚓一声响,镣铐应声而开。
“来,站起来。”
随着谢林晚的话,陈智丰果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跟上谢林晚的步伐。
和身形灵动的谢林晚相比,陈智丰就和蹒跚学步的孩子似的,一开始只是机械的追随着谢林晚的脚步,渐渐的步履也开始变得轻盈,视线却是始终专注的停在谢林晚身上,那模样就如同一个渴望得到长辈表扬的孩子似的。
“嗯,智丰表现的真好,这颗糖给你,吃了后,梦就醒了……”旋转着的谢林晚终于站住脚,手里多了一颗去了外皮的薄荷糖。
说着,拉过陈智丰的手,把糖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陈智丰痴痴的瞧着那颗糖,抬头深深的看了谢林晚一眼,果然把糖送进了口中。
脸上跟着浮现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林晚纤指轻拂,遥遥朝着陈智丰做了一个拈花的动作,下一刻陈智丰高大的身形就如同喝醉酒般慢慢摇摆,终是四肢舒展,缓缓躺倒在地上,片刻间就呼吸平稳,竟然睡了过去。
事实上这一刻,整座院落都笼罩在一种玄妙而又神奇的氛围中,大家只觉得,仿佛回到初生的婴儿时期,一个崭新的世界在眼前绽放,万物萌发出无尽的生机……
“这是,祁家的,春祈?”不知过了多久,谢景予终于喃喃道——
四大世家各有传承,每家的祈福舞都有属于自己的运行规律,也正是因为这个,四大世家才能始终巍然矗立。
结果晚晚不但洞悉谢家的祈福舞,就是独属于祁家的春祈,都能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