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拿起一颗放在桌边的晶核,将它捧起,迎向窗外。晶莹剔透的晶核,被夜色染成深渊般的黑色。
“见过王嘉树的丧尸发电机吗?很壮观,很震撼,但从第一次见到它开始,我就在想一个问题,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永动机吗?丧尸不吃不喝也能运动,它们的能量从哪里来?难道所谓的热力学三大定律,只是一个伪命题?”
严昭著深有同感,曾觉霖就是被这个问题搞疯的。
“但如果连热力学都被证伪,宇宙热寂更是笑话。所以,能量守恒定律是毋庸置疑的,丧尸不是永动机,维持它们运动的能量,我们看不到,也无从检测、无从验证。”
“那么,这不就是暗能量吗?”
当沈用晦意识到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向来沉静的他几乎连坐都坐不住。在这个并未开灯、漆黑冷寂的房间里,灵芝手中那颗不起眼的石头,仿佛成了唯一能发光的东西。在此之前,沈用晦从未想过小说里那种某物象征某事的描写可以是真实的,但此时此刻,就在这里,他盯着那颗被高高举起的石头,从中真切看到了,人类和宇宙之间背道而驰的命运。
这颗石头,再也不是异能者升级的途径或昆汀一族赖以生活的能源,它变成了解决热寂问题的一把钥匙,甚至很可能是唯一一把。这是宇宙中最重要的资源,而这种资源,由碳基生命出产。
灵芝放下晶核,对他说:“有个叫费米的地球人说过一句话,‘嘿,他们都在哪儿呢?’如果人类能用100万年时间飞往银河系各个星球,那么外星人只要比地球人早进化100万年,现在应该已经遍布地球了。那么,他们都在哪儿呢?”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费米悖论。严昭著知道蜃西人的存在后,不止一次跟沈用晦探讨过这个问题。
“他们在的,到处都在,看不到的只有我们。费米悖论,仅仅是碳基人的悖论。”灵芝一边叹气,一边竟微笑起来,“他们发现我们,注意我们,栽培我们,帮助我们繁衍生息。当我们的某个族群即将步入宇宙时,就在星球上散播尸毒,利用我们大肆抽取那些被浪费的暗能量,置换成晶核,在基因护盾催生之前收割我们,再种下新的种子。”
“昆汀一族是半能量生命,还未实现真正的永生,他们做着一模一样的事,但对真相一知半解。他们的宇宙大肆圈养碳基生命,本可以缓解热寂,却把晶核当成了普通能源。多么讽刺。”
“在他们看来,我们的宇宙处于膨胀过程,白洞多于黑洞,肯定是新生宇宙,绝没有高端文明。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昆汀也在这里,此时此刻早就不寒而栗,魂飞魄散。
他们错了,所有人都错了。这个宇宙不是婴儿。它垂垂老矣的身躯披着童装,血腥尖锐的牙口咬着奶瓶,端着棒棒糖外形的猎枪,蹲在无人注意的墙角,仰起丑陋而天真无邪的笑脸,用那双扭曲的眼睛,窥伺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第119章 最后一战
丧尸晶核的真正作用, 是转化宇宙间看不见摸不着的暗能量。
以晶核形式存在的暗能量,可以维持宇宙通道的开启, 延缓热寂的发生。
昆汀一族却只把它们当作普通能源, 试图用整个地球的晶核资源完成复苏。
“这可能吗?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会允许这件事发生吗?”灵芝转过身,说话间带着讽刺, “地球上现有的晶核数量,足够维持一个白洞天体的运转, 所以人类大可放心, 这么庞大的一笔晶核资源, 不可能被昆汀族人白白占去。”
沈用晦努力地消化着这些信息, 良久, 他问道:“这片宇宙……并不是婴儿宇宙,高级文明用暗能量维持白洞的运转,使宇宙一直保持膨胀状态,看起来就像新生不久。是这样吗?”
“白洞不死,这是宇宙公认的信条。”
“他们, 我是说那些高级文明,会怎么做?主动毁灭我们?”
“你太高看我们了,他们不会这样做,只会在昆汀搞出大事之前及时阻止,然后任我们自生自灭。总有一天,地球上将只剩下怀有基因护盾的生命,所有暗能量都集中在晶核仓库、或幸存者的异能晶核中。到那时,收割者才会降临, 抢走晶核,留下新纪元碳基生命的种子。上一世就是这样,我们自以为迎来光明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灵芝轻轻地说,“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打败了昆汀,却发现昆汀的族人们早已被高级文明轻描淡写地扼杀。没有人是收割者的一合之敌,所有人都死去了,我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在那种情况下,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一丝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但是……奇迹真的发生了。我被卷入了一块高维时空碎片,在碎片中,三维的肉体无法以高维形式存在,被分解了,一股精神力却成功穿越了时空,回到二十多年之前,与当时的我融合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刚刚怀孕。”
话题终于进行到了某个关键而慎重的节点,沈用晦攥了攥拳,没有犹豫太久,直白地问道:“可是,在那之后,你只做了一件事。”
一个带着一肚子秘密和仇恨的女人,归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孩子、强化力量,却偏偏找上沈家,关注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灵芝沉默了片刻,“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撺掇你父亲那样折磨你?”
哗——恍如被万钧惊雷劈中,沈用晦所有的自欺欺人猛然碎裂,难以置信地跌坐到椅子上,“真的是……真的是你!?”
灵芝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当年叫她阿姨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高大的男人,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秘密,她也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
她看上去一片平静,但不知为什么,面对此刻的沈用晦,她就是说不出话来。道歉?苦衷?强硬?不,她一句都说不出来,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用晦起身走向房门,他似乎放弃了对真相的追求——就到这里吧,一切到这里就停止吧。
他走到了门口的阴影处,而严昭著就靠在十公分距离的外墙上,他们近得仿佛没有任何阻碍,只要再往前一步,沈用晦就能发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