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昏暗,一抹绚丽的云翳寂寞而撩人地缠绕在日轮附近,迟暮的日轮散发着昏聩的黄光,悭吝地将之藏在云层背后,只半遮半掩地从云顶罅隙,漏下微微几束,投在地上,形成明快美丽的光斑。天空喑哑暗蓝,仿若画家笔下不羁的水彩画布,这边泛一抹紫,那边再涂一笔红。
他侧了侧头,发现严昭著走到了身边,便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俩人一块在那吞云吐雾。
“末世的天空很好看吧,”过了一会儿,严昭著说,“全球停止排放了,会越来越好看的,晚上也能逐渐看到星星。”
“挺好。”齐东晁说。
他突然转了个话题,“阿寒是我上大学之前唯一的朋友。”
齐东晁惊讶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全班人都讨厌我,只有他不,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他善良体贴?”齐东晁还能怎么回答,他连严昭著高中时为什么会被讨厌都不知道。
严昭著笑了笑,“你以为是那么励志的理由?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不是的,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是被老师划分为一对一互助的学习小组,彼此之间的成绩、德育分、各种考评……统统挂钩在一起。他认清了现实,知道不管他多不愿意、多不喜欢,都不可能改变现状。”
齐东晁:“……”
这种毒鸡汤,尤其还是关于高寒的毒鸡汤,他并不想吃。
“所以当他开始试着不去讨厌我的时候,我变得极度极度讨厌他,那时候我确实还小,受得了别人直白的厌恶,却受不了虚伪的善意。”
“如果换作是你,在当事人那么讨厌你,处处给你使绊子的情况下,你还能做到努力地去对他好吗?但是高寒就能,确定跟我成为学习小组这个结果不可能改变之后,他就开始努力地跟我交朋友。很神奇,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做到了。”
“但成为朋友只是第一步,后来他发现,要想让我不给他拖后腿,必须要把我整个人改变才行。然后,还是很神奇,连我的心理医生都没能做到的事,却被一个半大小子高中生给做到了。不管他做这一切的初衷是什么,结果是摆在那里的:我学会了在这个世界正常生活,我们也成了真正的好兄弟。”
他转头凝视着齐东晁,后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吗?”
“……为什么?”
严昭著用拇指和食指夹着烟柄,慢慢地吸了一口,并不过肺,直接从嘴里吐出来。他靠在窗边,另一只闲置的手敲了敲窗棂,淡淡地说:“你明白高寒这个人的秉性了吗?他信奉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天降奇迹,很理智,很通透,看事情清楚分明,从来不作无谓的挣扎。”
齐东晁瞳孔一缩。
“他现在可能觉醒了某种异能,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大晁,要是万一有什么我看顾不过来的情况,你一定要……”
他还没说完,就被齐东晁打断了,“得了得了,我还以为你说那么一大串是想干嘛呢。你回学校之前,我还不是把他看得好好的?放心吧,别说有你看着,就是没你,我也能把人照顾地妥妥帖帖!”
严昭著眯了眯眼,“大晁,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对他是不是有点……”
齐东晁:“什么东西,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严昭著:“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就别说完了。”齐东晁后退了几步,把烟掐灭,“你别问,啥也别问,我自己还没想清楚呢。”
严昭著:“这有什么好想的……”
“我靠,感情直了二十年突然弯了的人不是你啊!”齐东晁说完,突然愣住了。
严昭著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越看他越觉得好笑,最后忍不住扒着窗户捧腹大笑,差点把远处的丧尸给引过来。
卧室的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来,林念好奇地看着他俩。
“你大爷的,笑什么笑,笑屁啊!”齐东晁急忙把林念赶回屋里,然后怒瞪着严昭著,“你丫别笑了,天道好轮回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嘲笑我,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严昭著!我靠,你还笑……算了算了,你笑吧,笑吧笑吧,但是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啊,我警告你!一个字都不许跟他说!!!”
林念把脑袋缩回屋里之后,看着床上已经醒过来,并且听到了屋外一半对话的高寒,眨了眨眼,“放心吧,我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