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再一次高高举起……
他不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冷,四周也不是漆黑的夜,初夏的风吹得正舒适,车水马龙的洛阳城里,处处是他喜欢的样子,他抱着新买的画具走在街头,怀里揣着刚刚从首饰铺里取出来的镯子,一对年轻父母抱着两个孩子笑闹着走过,他觉得以后他跟阿敏也会如此的,想想就很开心。
可是……他没有以后了吧?
眼前一切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撕得粉碎。
他静静躺在冰冷的地上,微微睁着眼,胸口最后一次起伏的时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愤怒,连恨意都没有,只是不明白,永远不明白。
桃夭跟司狂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没有第八遍了。
无限的循环终于在此刻被击碎,夜空,巷子,皇甫勤的尸体,包括整个洛阳城,都像点着的纸一样化作四散的灰烬,留在眼前的只是一片没有边际的空白,像甘霖寺南院上一直空着的白墙一样。
他们面前,蹲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纤瘦男子,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上。
桃夭与司狂澜对视一眼。
“呃……皇甫公子?”桃夭俯下身,试着喊了他一声。
男子缓缓抬起头,轻声道:“你知道我不是他。”
桃夭脸色一变,本能地朝后头退了一步。
那抬起的脸上,没有五官,只得一片空白,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张忘记被填上脸孔的人物画。
司狂澜却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桃夭面前,冷冷道:“那你是谁?”
“我是他临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口气。”他很清醒的样子,也没有要攻击谁的意思,“你们管我这样的,叫什么?”
桃夭从司狂澜身后探出脑袋来:“狭怪。因为你们本该留在狭间界中。”
“狭间界……”他想了想,“哦,想起来了,我离开他之后不久,就被一阵风吹到了奇怪的地方,那里头什么都没有,就跟现在差不多,只有无数幽蓝的气息在里头飞来飞去,我也差不多。原来那里叫狭间界啊。”
桃夭站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你都记起来了?”
他站起身,点头:“原本在那个地方飘着,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心头总有一处憋屈与不解,无法释然。有一天,我突然在面前看见一点光,白色的,越靠近它越亮,眼中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想不断往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能重新看见时已身在市井,身旁人来人往。这跟我最后看见的那个世界很不一样,我有些不习惯,还觉得很累,一股莫名的本能催促我就近落在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身上,有了这个身躯作为依靠,我才稍微好一些。在他的身体里越久,他的意识就越听从于我,我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画画,一提笔就画地狱恶鬼,如此却让这孩子成了小有名气的天才,可越到后头,我就越浑浑噩噩,常常都不知自己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但就是想做。”
“你离开狭间界就会生病,这就是你的‘病症’。”桃夭说道,“你虽由人而生,但人界却不是你的归处。”她想了想,又道:“也不能完全怪你,狭口一开,总有一个家伙会先跑出来,不是你,也会是另一个。”
他看着桃夭,问:“我离开狭间界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