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刚接接触到新消息,心情就像是被狂轰滥炸过一般。他平时不看娱乐新闻,但就只凭助理那官方又片面的介绍就足够让他再病一个月。他一直知道韩秋时这些年拼死拼活是为了一个男人,也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转头就进了娱乐圈那种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
他秉持着几十年来的思维习惯,觉得儿子不可能再看得上这种难等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韩秋时把他拉下马的第一件事,不是继续打点公司,也不是终于逮住机会和狐朋狗友们出去玩乐,而是为了那个男人,去了他这辈子都不该涉足的圈子。
他大怒,立刻打电话给韩秋时的母亲,问他都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却不想一通电话打得他差点栽过去,对面的女人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语气,颇为嘲讽地说:“你以为他还是小时候,什么事情都听你管?”
韩霖气不打一处来,但当时让人去找韩秋时,得知韩秋时就在办公室忙,他松了口气没去打扰。
结果刚过两天,再让人去找,就翻遍屏城也找不见了。
韩霖死死盯着韩秋时,像是后者说的话稍有不慎他就立刻把手里的拐杖砸过去。
韩秋时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进厨房烧了水,然后端着出来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边给韩霖倒水一边说:“公司最近运行得很正常。”
韩霖又敲了一下地板,警告地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韩秋时把水端给他,清了清嗓子说:“最近是做了几件好事,投资了个节目,给一个村子翻新了学校。”
韩霖像是早有准备,把一旁放着的平板摁开,扔给韩秋时。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事’?”
韩秋时盯着看了几秒,这截图也算巧妙,截到的正好是林见笑得时候的样子,他本就不错的心情更上一层楼,指着背景:“您也看了?就是这个村。”
韩霖几十年来都习惯了弯弯绕绕地讲话,韩秋时的智商也完全听得懂,现在偏偏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深意的样子,让韩霖更恼火了。
“就这么个男人,就为这么个男人,你把自己搭进去,我这些年都白教你了!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韩霖语重心长地说着,急了的时候就会用拐杖敲地板。
韩秋时觉得这几声闷响听着很不舒服,让他心情都受到冲击跌了好几个阶梯。
“爸,你别这么说他。”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哄开心,好不容易才从林见那里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尝到点甜头,哪怕只是因为林见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但这小小的进步在他眼里无限放大,他总觉得这样一点一点下去,他总能等到林见对他和颜悦色的一天。
于是他抱着这样的幻想,一脸疲惫风尘仆仆地回到这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靠眉宇间那点喜悦撑着。
“我说什么了?!”韩霖瞪着眼睛看他,“我看你就是有病了!我真该找你徐阿姨联系个心理医生给你好好看一看!正经事不干,一天到晚追这个男人跑像什么样子!”
韩秋时把目光移到韩霖脸上,和他对视。
“最开始的时候您觉得我喜欢男人也无所谓,只要最后娶个女人就行了,就像你和我妈这样几十年淡如水的联姻关系。我以前什么反驳的话都没有,但现在我能明确地说,我是喜欢男人,未来也一直会喜欢男人,而且只喜欢那一个人,我不会娶妻生子,那个所谓的正路,我踏不上去了。”
“后来您跟我说,等我能赢了你,我要去找谁你也不拦着我。我……我现在赢了,我去争取我的奖励,又错在哪了?”
韩秋时中间停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自己这四年来的种种。
自从那天韩霖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不要命了一样地泡在公司,没有人会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见到这样的韩秋时——不是因为他上进他忙碌,而是每天眼里都带着红血丝像是从来不睡觉的一样,头发长了就也随意散着,衣服也不讲究每天乱穿。
韩秋时是个多要体面的人?什么时候会允许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看见他这副样子。
他知道想赢韩霖太难了,没有人会有十足的把握说可以赢得了这个在商场叱咤多年的老将。
可赢不了他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去找林见,哪怕只是没有希望的求得原谅的过程,他也希望那是光明磊落的。
他不想再给林见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了,他想他们未来的每一天都堂堂正正。
为了一个正大光明,他过了四年自己从来没想过的日子。
终于熬到了今年,韩霖意外住院,终于让他抓住了空子,加之这四年来在公司扎的根,终于赢了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