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陆宇恒死亡的阴影中暂时拽出来,稳了声线说:“我昨晚听见了周阿姨与那位侍者的对话,周阿姨说会打二十万元到他账户里。我刚刚去找了这个名叫‘周瑞’的侍者,他承认接收这笔钱后把我赶出来了。”
“果然如此!我和祁越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确认周瑞证词的真实性。”沈灿终于露出了事发后第一个不带阴霾的笑,“这样的话,周敏敏与这场凶杀案就绝对脱不了干系了,怀云一定是冤枉的。”
“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祁越环抱了手沉声片刻道,“更何况以周瑞的家庭环境,应该很需要那笔钱,改变证词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家庭背景,才给了他翻供的可能性。”
钟灵乍一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这位看起来身价不菲的少爷会动用钱财诱导他变供,心里小小吃了一惊,语气飘忽地问:“咱们也……给他二十万?”
祁越被她的一番话逗得笑出声来,挑了眉缓声解释说:“周瑞曾经有个女儿,在一年前遭到虐杀死亡了。听说那女孩放学时为了给他买生日蛋糕,特意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街巷,在途中被一群醉酒的青年堵截并折磨,重伤致死。”
他说得隐晦,钟灵已在心里暗暗猜测出了女孩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待遇,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但由于那群青年家境多殷实,仗着他们财大气粗的父母的名头,这件事被很快压下来,凶手们只得到了些轻微的惩罚。”
哪怕祁越说得云淡风轻,也掩盖不了这个故事本身的残酷与黑暗。一旁的沈灿担心妹妹听了害怕,几次想要阻止他继续讲下去。等祁越说完,又急急补充:“招娣,世界上也并非所有事情都这么阴暗。这些人和事就好像怀云哥哥故事里的恶龙,总会被勇者除掉的。”
恐怕这样的话,连沈灿自己也不会相信吧。
钟灵又无端想起周敏敏的话:“即使这件案子的凶手真是我,而你知道了所有真相,那也没关系——我总能摆平一切。”
这个世界表面看起来光鲜有序,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某些人尽皆知的领域里,它已经开始肆意腐烂了。
像他们这样出生于最底层的人们,真的只能屈服于权财之下,被这扭曲的社会法则逐渐侵蚀吗?
“招娣,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遭遇,他才能更了解我们的心境啊。”祁越说,“被压迫已久的人,总会有想要反抗的时候——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爆发的契机。”
她抬头仰望他,少年清隽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金黄的辉色,映出清澈明亮的眸。
“腐朽的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她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眶通红地点头。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即使是最卑微的虫蚁,也会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
“加油吧,招娣。怀云与我分别时,看着我的眼睛说,”沈灿迎着日光走去,融入耀眼的晨色里,声线柔缓却有力,“‘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