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

“什么意思?”

顾怀云的声音自人群中冷冷清清地传来。钟灵扒下祁越的手循声望去,只见他挺直地站在旁观者之间,神色冷峻,一双剑眉微微拧起。较之周围神情惊恐的宾客,显出几分不合常理的冷静。

“我可是看见了,不久前锦城领着你走进书房。”周敏敏说着眼眶一红,挑起眼尾一涟水光,“那会儿我只当你们父子谈心,没有在意,没想到……”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轻声哭起来。

不得不说,周敏敏这个女人仿佛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别的女人稍一蹙眉或垂泪,总免不了透出些刻意的故作姿态,可到了她这儿,这种矫揉却又成为了一种独具风情的美,叫人忍不住怜惜。

“更何况,凶器是锦城打算今夜送给你的礼物啊。”她抹了泪,视线凝上顾锦城胸前的小刀,又哽咽着继续说,“这把刀被他装在书桌上的檀木盒里,除了你,他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退一步讲,其他人根本不会知道盒子里装有刀,又怎么会用它当做凶器?一定是你,这个孽子!用父亲赐予的刀杀害了他……”

她再度抽噎片刻,长叹一声:“锦城曾说,他送你这把刀,是想让你心如利刃,破开前路,没想到自己却丧命于此。顾怀云,你好狠的心!”

顾怀云脸色苍白,紧抿的薄唇暗示出他的惶恐不安。长期以来非人的待遇大大提高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因此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仍临危不惧,把腾涌而起的紧张感生生压回去。

理智毕竟占了上风,他的语调不急不慢:“可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知道这把刀被藏在盒子里——比如您,不是吗?”

“你——”

周敏敏凤眼怒张,眼泪决堤般潮涌而下。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忘保持风度,哭得梨花带雨,却决不撕心裂肺。

“我与父亲相认不过几天,根本不存在杀人动机。而且,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他顿了顿,对周敏敏眼底浮现的诧异感到了报复性的满足,“有位侍者犯了胃病,我一直在照顾他。如果需要的话,您随时可以询问他——这位侍者的名字是周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周敏敏神情一阵恍然,随即咬牙瞪他一眼,一跺脚,奔出了书房。

一时间议论纷纷。顾怀云垂眸掩饰沉重的倦意,目光将人群扫视一番,恰好望见被祁越护住的钟灵。

不悦在眼底一闪而过,他穿过人潮走向她时,所有人都纷纷让道。

“招娣,你怎么在这里?”他蹲下身子,挡住顾锦城死相凄惨的尸体,用仅存的左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哥哥,”钟灵佯装懵懂地眨眼,声音软软糯糯,“这里怎么了呀?”

“顾伯伯喝多了酒,躺在地上睡着啦。”每当同这个妹妹说话,少年的声调总会不自觉地软下来,千斤铁全被软化成了绕指柔,“所以招娣要记住,不要喝太多酒,好不好?现在很晚了,快回房间睡觉吧,我和祁越哥哥还要留在这里照顾一会儿顾伯伯。”

钟灵心头一暖,却又有些酸涩,像喝了酸中带甜的柠檬水,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她乖巧点头,转身离去时,听见身边女人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