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白玉奶茶冻

“你曾经去过淮城吗?”林妧问得开门见山,因为太过心急,语速也加快很多,“你是不是见过我?在地下室里,我和你达成了交易——”

她表现得火急火燎,对方却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地懒洋洋斜倚在椅背上。过了好一会儿,迟玉才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声线低哑得可怕:“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和你……”

她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抿着唇打量跟前面色惨白的少年人。

迟玉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嘴唇上的血色却尽数褪去,或许是为了忍住不发出痛呼,才时不时地用牙齿咬住下边嘴唇;紧绷的身体隐隐颤抖,右手则紧紧攥住衣摆,能望见手背上清晰的血管。

他不说,林妧却也知道,反噬作用又开始了。

她曾经听闻过,迟玉体内潜藏着许许多多原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因为脆弱的人体无法承受,所以时常发生反噬。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会不会就是来源于那个恶魔?

那他又是怎么得到这份力量的呢?据林妧所知,那个恶魔应该早就被关进了收容所里——虽然她找遍了整个第六层,都没发现过那怪物的影子。

林妧把刚说的话吞回心里,叹了口气问:“这次是哪里难受?”

他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问出这句话,所以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不知所措地怔了半晌,只得别扭地低下脑袋,语气僵硬地应答:“不用你管。”

迟玉话音刚落,林妧就非常自觉地在他身边坐下:“需要我帮你叫研究员吗?”

感受到身边突然靠近的热量,少年耳根一热,语气却更冷:“不需要。”

“噢。”

他听见身旁的小姑娘低低说了一个字,然后耳边响起翻找东西的声音。心口里灼烧般的痛觉渐渐减弱,迟玉的身体却仍旧僵直得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在不知所措时,忽然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眼前出现一抹方方正正的浅棕色。

见他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看起来不像最初那样难受,林妧把一个方形的纸质小口袋递到他眼前,声音里带了浅浅的笑意:“是马卡龙。本来想下班后去第六层给你,既然现在遇到了,就直接送给你好了——甜品对止痛很有用。”

迟玉简单道了声谢,接过

口袋放在腿上。

他冷若冰霜,林妧却对此毫不在意,一直神情闲适地陪伴在他身边。偶尔触及到对方阴沉的目光,便温温柔柔地弯起眼睛,笑着轻声问他:“好点儿了吗?”

拒绝行不通,漠视也没有效果,所有的排斥与冷淡都像石块打在柔软的棉花上。

对于林妧,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迟玉没再说话,林妧的声音则慢悠悠响起:“如果你真是淮城的那位恶魔,你还记得一个高高

瘦瘦、长相温柔的男孩子吗?他细长眼睛高鼻梁,左眼下有一颗痣……那是我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如果你曾经见过他,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信息?”

“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他本想铁了心地不理她,可一见到林妧失落的黯淡目光,嘴唇就不受控制地自行开合:“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林妧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他应该是死了,但我一直没找到尸体。”

迟玉还是没看她:“所以你觉得,他可能还活着?”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语气却满带了讽刺与不屑:“这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以为林妧会暴怒或反讽,没想到她只是轻轻笑了笑:“或许吧。只要一直没找到尸体,一直持续不懈地找他,在我看来,或许他就一直活着。这样想的话,似乎还挺不错。”

话题到此便戛然而止。

林妧呆呆坐在长椅上,思索着出了神;迟玉不想打扰她,为了缓解一些紧张的情绪,打开口袋拿出马卡龙。

浓郁巧克力气息混杂着牛奶清香,极致的苦味被淡淡奶香冲散,弥漫于整个口腔。

是又苦又甜的味道。

“要我说,那个人……”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少年终于轻声开口。抬头望向林妧时,却发现后者正靠在椅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与陆银戈在临光孤儿院里只不过呆了一天,但如果加上记忆碎片的时间,他们俩已经有整整三四天没有好好休息。

所以此时好不容易能坐在长椅上,林妧难得松了口气,便不知不觉间入了眠。

周遭的空气静悄悄停滞下来,连跳跃飞舞的灯光也犹如静止,洒下一片白茫茫的雾。

迟玉安静看着她的侧脸,视线一点点经过精致的眉眼、眼睛下浅浅的黑眼圈、挺拔秀气的鼻梁。

直到她睡着,少年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戾气与阴霾才终于慢慢消散,也终于能毫无顾忌地直视林妧脸庞,而非像往常一样,佯装出冷漠的样子避开视线。

似乎是被灯光照得不太舒服,她在睡梦里皱起眉头,眼皮微微颤动一下。

于是当南离顺着林妧离开的方向走,试图寻找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极为匪夷所思的画面——

林妧

跟那个性格恶劣的小怪物坐在一起,前者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睡觉,而后者举着右手,把手掌放在距离她眼睛几厘米的正上方,从而为林妧遮挡住明亮刺眼的白色灯光。

这不是最奇妙的。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迟玉那混世魔王居然一改阴鸷暴戾的形象,望向林妧的目光温柔得简直能化成一滩水,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南离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在迟玉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温柔又小心翼翼,明明

眼睛里的关切快要满得溢出来,但又拼命把它们悄无声息封印在眼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应该是傲慢的、阴戾的、对每个人都不屑一顾的。对于迟玉,有千千万万种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却绝不可能是此时此刻的这副模样。

敏感地察觉到不远处靠近的人影,少年眸光微暗,一言不发地抬起头来。

一旦视线离开林妧,他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阴鸷冷淡的模样,望向南离的目光中不带笑意,只剩下一片模糊黯淡的黑色。

“对、对不起,我——”

总觉得自己无意中撞破了某个秘密,小白龙在惊慌失措中红了耳朵,支支吾吾地开口时,陡然感到一股迎面而来的威压。

强烈压迫感混杂了些许伺机而发的杀气,像块巨大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口,南离被吓得说不出话,不远处的迟玉则神情不变,微微眯起眼睛。

然后把食指放在唇边,似乎有些愠怒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让他闭嘴,不要打扰林妧的休息。

林妧是被一连串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迟玉。

后者的表情不太友好,自始至终都冷冰冰绷着一张脸,连一个视线都不屑给她。

但林妧不傻,迟玉有无数种理由可以在她睡着时离开,他却选择了留下,这其中的解释只可能有一个,即对方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一直陪在身边。

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但或许是个不错的人也说不定。

她简短朝迟玉打了个招呼,随即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细细想来,平静的日常被骤然打破,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电话那头的研究员惊慌失措,扯着嗓子喊:“不、不好了!队长,地下六层发生了□□……许多收容物都失控了!”

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醒觉方法,林妧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睡意全无,蹙眉沉声问:“怎么回事?我马上来,相关人员立刻有序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