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飘飘忽忽地晃悠着身子,做出极为愤懑不平的模样:“你们两个真是过分啊!居然一声不吭地离开,把那孩子独自留在这里。你们一定不知道吧,明川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这间小屋,然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许愿与你们相见——却从来没有实现过。他那副样子,就算是我这个局外人也不忍心看下去。”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黑暗吞噬所剩无几的日光,沉默与黑暗肆意生长,没有人再说话。
打破僵局的
是林妧,她似乎有些丧气,声音很低:“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明川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孩子?”
她是在问关于影子的事情。
“和他长相一模一样?啊,你是说那个又凶又没礼貌的臭小子?”灯神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这个,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完全就是明川的相反面。”
陆银戈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那家伙只出现过一次而已。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他出现后,明川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奇怪,和往常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说起来不可思议,但我总觉得,或许明川被那个小子附身了也说不——”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神色尴尬地闭了嘴。
一道纤长人影出现在门口,漆黑影子被灯光拖成长长一条,林妧与陆银戈同时回头,看见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庞。
与在孤儿院禁闭室见到的一样,明川已经长大了不少。他还是瘦得厉害,即使穿着厚重冬季外套也显得纤细高挑,曾经温和懵懂的神色全然消散,如今笼罩在脸庞之上的,只有阴沉沉的冷漠与狠戾。
“你是明川……还是他的影子?”
陆银戈咬了咬牙,眸中幽光闪动,暗自捏紧手中的拳头。
“明川?”
那人偏过脑袋,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让人想起凝固在窗棂之上的冰雪:“你说那个废物啊,他已经被我杀掉了。”
身旁的氛围陡然凝固,尖利狼爪不受控制地从指尖冒出来,青年咬牙发出一声低吼,目光灼灼。
“你生气了?你和他都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那家伙不知道还要被杀死多少次——”
他话音未落,就望见陆银戈挥动爪子猛扑过来,林妧一把将青年按住,低声开口:“我来。”
“姐姐。”眼底冷冽的笑意更甚,少年弯起眼睛,“是你们先一声不吭地抛下他,那家伙之后会变成怎样,也就和你们无关了吧?不过啊,要是你们今天能死在这里,等我把你们三个埋在一起,也算是圆了他的一个梦。”林妧不知在想什么,抬眸飞快瞥他一下:“来吧。”
她的动作迅捷快速,与明川拥有相同长相的少年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
林妧留有余力,虽然也拿着小刀,却似乎并没有使用它进行攻击的意思;少年虽然没有受过训练,动作却自带一股视死如归的狠意。二人缠斗一
番,居然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甚至于,林妧不知为何居然处于劣势的那一方。
陆银戈暗自蹙眉。
他知道那女人的实力不止于此,却并不明白她刻意隐藏真实水平的用意。他对林妧的力量一清二楚,如今看来,她不仅把动作放慢了一倍,还压根没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姿态,只是在一味躲避与防御。
能放水放得如此浑然天成,让对手一丁点都看不出来,也真是没谁了。
她身形轻捷地躲开一次次挥刀,突然神情一凛,身形陡然顿住——
因为对方的攻势太过迅猛,她一个闪躲不急,匕首即将刺中侧脸。
“喂,你在干嘛!”
陆银戈终于忍不下去,正想冲上前帮她一把,没想到却见到了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
握着匕首的少年似乎比他更紧张,身体猛地停滞不动,手臂愣愣悬在半空中。
也正是在这时候,林妧一改不断防御的姿态,抬手按住对方胳膊猛地一扭。虽然力道并不大,突如其来的痛楚也足以让他丢下匕首,被一把按在墙上。
少年咬紧牙关,认命地闭上眼睛。
可预想中尖锐的刺痛并没有划破咽喉,取而代之的,是锐器掉落在地时发出的哐当响声。
——林妧丢掉了那把匕首。
少年仓促茫然地抬头,正对上林妧近在咫尺的视线。她没有笑,眼中蕴藏着浩瀚星空般无穷无尽的混沌黑色,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时,悲悯的目光温柔如水。
他听见林妧沉声开口,用了斩钉截铁的了然语气,一字一顿地轻轻念出来:“你就是真正的明川,对不对?”
在听见这句话的刹那间,汹涌红潮迅速将少年的眼眶全然占据。后背下意识微微一僵,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苍白的嗤笑:“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没用的——”
“你明明可以一举杀了我,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手,”她依然保持着把明川按在墙上的姿势,抬头定定望着他,“虽然声称想把我们置于死地,但从毫无章法的进攻来看,分明是自己想要寻死……可以问问你这样做的用意吗?影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