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清雅、内向寡言的外壳褪去,站在风雪中的,是一名年少成名的剑修。
他生得高挑,眉目精致清泠,一旦不见笑意,便陡增几分高不可攀的凌然冷意,尤其凤眼一扫,惹人心惊。
当真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剑。
谢镜辞感到鬼哭因兴奋生出的颤抖,抬手拔刀。
她起手便用了杀招。
鬼哭乍起,凌空划破纷然雪花,所过之处风烟尽碎,爆开团团簇簇的莹□□末。
雪色玉白,长刀暗红,而在刀锋口,竟生出星汉般的粲然白芒,点点星光隐现不休,于瞬息之间点亮夜色。
而在千百白芒之中,最为锋利莹亮的一点,正径直向裴渡逼去!
“这是――”
有人惊叹道:“锻刀门的‘星河曙天’!”
“虽然只学到七成相似,但做了合理的改动。”
一老者抚掌笑道:“如今真是不能看轻小辈了。”
猝然靠近的杀气冷厉如冰,裴渡周身剑气一凛,挥剑去挡。
他起手用了极为简单的剑式,然而大道至简,自有精妙。当灵力聚于这浑然一击,厚重威压向八方爆开,星光点点,恍如玉碎。
谢镜辞料到他会格挡,眼底再度溢出浅笑。
既要星河曙天,几点寒星定是不够。
于是少女刀尖一旋,不过短短几个瞬息,便于半空划出数道亮芒,有如星河倾泻、灿灿莹莹,无一例外,全部冲向近在咫尺的年轻剑修。
灵力步步紧逼,丝毫不留喘息的时机。裴渡凝神挥剑,斩落星汉浮空,与鬼哭相撞的刹那,耳边响彻铁器嗡鸣,悠久绵延。
旋即他出手。
既是决斗,自然要竭力去赢。
湛渊轻吟如龙,再度与长刀两两相撞。二人皆是身法极快,不留退路,谢镜辞踏雪似凌波,瞬息与他对上数刀,呼吸渐生急促。
身侧是疾风呼啸,灵气奔涌反复,隐有吞天之势。在濒临生死的险境下,谁人都来不及多想其它。
曾经记在脑子里的技巧与方法皆成了废纸,来不及细细阅读,支撑着右手挥刀的,唯有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像是站在钢丝上跳舞,即便下一瞬就可能丢掉性命,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在紧绷着的心口里,觅见独独一抹甜。
这是战斗的乐趣。
不知对下多少刀,二人动作皆是一滞。刀剑沉沉相撞,嗡然声起,裴渡扬剑。
起初只是微光渐生,好似一泓秋水流泻而下,映出孤光一点萤。
随即四面落雪尽碎,白幕铺天盖地,雾气深处,如有美玉沉钩。
――须臾间白光陡盛,湛渊竟是弧光一转,勾出一轮弯弯残月,顷刻击落浩瀚星河!
刀与剑虽是杀气犹存,却莫名生出几分咫尺相和之势。
这边月牙方落,那边星点便起,天地一色里,唯有此处飞霜凝雪、星月相逐。
“嘶――”
莫霄阳不由吸一口冷气:“虽然我知道他们俩都在很认真地打,但为什么总有种错觉……觉得谢小姐和裴渡是在玩某种情调?”
不怪他会这般去想,全因擂台虽则肃杀,却未免太漂亮,也太盛大。
雪华流转,天边明月照拂地上清影,淡云扶疏,衬得刀光剑影格外醒目。流风回雪,星云溅溅,一时竟比真正的夜空更为耀眼,叫人挪不开视线。
孟小汀拍拍他肩膀:“好兄弟,自信点,把‘错觉’两个字去掉。”
坐在后排的龙逍双手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二位来猜猜,他们谁会夺得寻仙会魁首?”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同境界修士之间的对决,绝不能仅仅依据修为高低。除了灵力多少,经验、武器、技巧乃至运气,都很有可能影响比试胜负。
莫霄阳想不出结果,只得摇头:“我还以为裴渡会让着谢小姐,但从台上看来,他居然也在下死手――我辈楷模啊!”
“辞辞肯定想和他公公平平打上一回。”
孟小汀拿手托着腮帮子,目光一刻没从擂台移开:“你们不知道,当年在学宫里头,她每年年末最期待的事,就是能和裴渡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