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刀痕无声愈合,于白霜行眼前,溢出一抹莹润白光。
光团迅速四散,将她悄然包裹,在周围停滞的时间里,仿佛只剩下她,和肩头那只墨绿近黑的小蛇。
白霜行稳下心神:“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夜里?”
“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
黑蛇回答:“人与鬼怪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一道屏障隔开——这件事,你知道吧?”
白霜行点头:“光明神女告诉过我。”
小蛇笑笑:“说到底,所谓‘神明’,其实只是拥有更多力量的一种生物而已,和人类不存在本质上的差别。祂们会悲会喜,有自己的私心与野心。”
说到这里,它顿了一下:“譬如……邪神。”
它原本打算脱口而出那位神灵的名字,想起与祂相关的禁忌,特意略过那几个字。
名字沾染着邪神的力量,现在的白霜行要是听见,指不定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污染。
白霜行没说话,安静地听。
“这场白夜里,村长对你们说过的话句句属实。”
小蛇说:“数百年前,邪神便不甘于仅仅待在一个世界,欲图冲破屏障。”
几百年前。
白霜行抿着唇。
那时的人类只会使用刀剑一类的冷兵器,一旦被鬼怪大肆侵袭,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历史没有明确记载过与之相关的灾变,说明邪神的第一次侵入计划,必然失败了。
“从诞生起,我的职责就是监守屏障。”
黑蛇道:“在我们所处的世界,寻常鬼怪并不知道屏障的存在,就算知道,也无法与我相抗——直到祂动了心思。”
“鬼魂是人类死后的意识体,我们这些‘神明’的力量,也依赖于人的信仰。”
“千百年来,祂虽然能源源不断汲取恐惧,但渐渐地,越发感到难以满足。”
白霜行听着,微微颔首。
贪婪是万物的本性,神也不例外。
恐惧与信仰是祂的力量之源,像曾经那样按部就班,最终所能得到的力量,远远比不上降临人间、纵情杀虐后的战果。
“于是,祂企图穿过屏障。”
黑蛇眨眨眼睛:“祂很强,加上突然袭击,我一时没能拦下,让屏障破开一道裂口——以此为由,就有了村长口中百年前的那场异变。”
裂口很小,邪神本身无法穿过,厉鬼和怨气却可以。
白霜行若有所思:“所以,污染来到了这个村子里?”
“这个村落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屏障交界。”
黑蛇说:“它最先受到污染,几乎被层出不穷的鬼怪占据,就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人类的意识体。”
它似乎有些惭愧,黑豆豆般的双眼轻轻下垂。
“我和邪神在屏障之内死斗,祂更强一些,我断了一截尾巴。”
提及断掉的尾巴时,小蛇满不在乎地笑笑:“就是在那时……我见到那股力量。”
人类意念集合体的存在,几乎无人知晓。
在那之前,它也对此毫不知情。
直到亲身与之相遇。
“这并不难理解。既然人类的恐惧、希望、恶意等等诸多情感,全都能转化为神明的神力,那‘信念’这种最为纯粹的意志,自然也能形成一种力量。”
而且是一种贯穿了千百年的、无比浓烈厚重的力量。
“它与我携手击败邪神,那家伙身受重伤,逃得很快。”
黑蛇说:“为了修复屏障、阻止鬼怪蔓延,我们来不及追上祂,只能先穿过裂口,来到这个村子。”
黑蛇是屏障的监管者,拥有穿梭两个世界的资格。
人类的意志不存在实体,也能轻而易举越过裂口。
“与邪神争斗后,我们的状态都很糟糕。”
小蛇轻声道:“它虚弱得随时都要消散,我也浑身是血、处于死亡边缘。解决徘徊在这里的鬼怪后,我用最后的力量,修复了屏障。”
白霜行恍然。
所以村子里的古籍才会记载,九头蛇死在了乱战之中。
它来到村落时,就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后来修复屏障,更是耗尽了所剩无几的气力。
再后来——
白霜行轻轻笑了下:“紧接着,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小蛇与她四目相对,弯弯双眼。
“嗯。为了清除村子里残留的鬼怪,我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因为力量缺失,很难继续维持形体——”
它一顿:“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小蛇眨巴眨巴眼睛,顺着她的身体蜿蜒而下,一边轻巧爬行,一边温声开口:
“至于另一股力量,它受损很大,沉眠在两个世界的交界附近。”
原来是这样。
白霜行想了想,好奇追问:“那白夜又是怎么回事?为人类赋予专属技能的,应该就是意识集合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