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手里射出的箭,一支也没中过。
从小到大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贺钰从没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挫败感,一张脸隐隐泛起薄红,不服气似的继续狂射。
……总而言之,这是一群非常好对付的体弱病残,要论正面对抗,五六个信徒就可以解决他们。
但偷袭埋伏,也是自古流传的战略之一嘛。
又是几支利箭飞过,半分钟之内,信徒数量锐减,只剩下九人。
寸头青年目眦欲裂,心心念念记忆里那个由血液凝成的神像,为了活着见到神明,拼命向前狂奔:“跟我来!我知道神迹在哪儿!”
一定是这些人亵渎了他的神!
神明拥有无穷的力量,只要找到祂,就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幸存的人们跟上他脚步,像是拼命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齐齐奔向他口中的“神迹”。
快到了。
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前,寸头青年扒开一簇荒草,眼中溢出光亮。
神像,还在这里。
鲜血凝出祂的形体,散发出幽异诡谲的神秘气息,此刻正无声飘浮于空中,间或落下一滴浑圆的血珠。
“快看……你们快看!”
他欣喜若狂,高声呼喊:“是神!神在这里,祂能拯救我们!”
青年说着扭头,不知为什么,在其他人眼底,没见到一丝一毫的喜色。
他们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眼里有不解,有迷惑,也有止不住的怒火。
“神……在哪儿?”
他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这地方,不就只有一片空地吗?!”
寸头青年愣住。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身后的少年意识到真相,抱头痛哭:“大家因为你,全死了!骗子!”
他们……在说什么?
寸头青年一阵恍惚。
神像,不是好端端立在那里吗?
不等他开口,半空上,神明陡然笑开。
这一次,祂的笑声稚嫩清脆,与儿童游戏里的幼稚音效相差无几,嘻嘻哈哈,再无最初的无上庄严。
“很遗憾,我不是神明哦。”
神像在半空转了个圈:“所谓神赐,只是一个骗局而已——你信仰的神明如果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来救你?说不定,祂才是骗子。”
神像很轻地笑了一声。
转瞬间,当着他的面碎成尘土,跌落泥中。
祂……在说什么?
从希望到绝望,信仰崩塌,犹如山倒。
寸头青年止不住战栗,颤巍巍后退几步,难以理解这段话语。
或是说,他不愿理解。
……不对。
都是假的。
他要活下去,他要见到真正的神,他——
双腿比思维更快,青年慌不择路拔腿就跑,下一秒,痛苦睁大双眼。
一阵剧痛自他脚下袭来,低头望去,竟是一个捕兽夹。
一个由信徒们制作的捕兽夹。
多亏这种器具,他曾猎杀过许许多多误入森林的游客,在暗处观察他们惨叫哀嚎、像动物一样艰难求生的景象。
为什么,这里会有捕兽夹?
他永远不可能知晓答案。
因为同一时刻,一支利箭飞入了他咽喉。
“……啊!”
眼睁睁看着寸头青年惨死,年纪最小的少年泪流不止,瑟瑟发颤。
幸存者中,体格最为强健的男人凝神皱眉,看准箭矢袭来的方向,默默掏出口袋里的小刀。
——毫不犹豫,他将小刀掷向草丛!
陆观潮冷啧一声,觉察危险侧身躲避,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拉过身旁的钟静怡。
千钧一发,两人险险避开刀锋。
到目前为止,还有八个活着的信徒。
“别管树上那些射箭的。”
男人咬牙切齿,戾气横生:“反正活不成了,先把草里的那几个干掉!不能让他们亵渎神明!”
这人打算同归于尽。
陆观潮右眼重重一跳。
他和季风临行动不便,钟静怡更是半盲状态,一旦遭到八名信徒的团团围攻,必然会当场丧命。
不过……
定神看向钟静怡,陆观潮低声开口:“做好准备。”
女人与他四目相对,轻轻点头。
健壮男人的话好似星火,将信徒们的杀意熊熊点燃。
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八名男男女女面露狰狞之色,迈开脚步。
就算会死,他们也要拉上一两个人陪葬。
树梢上,白霜行与树下的季风临同时挽弓,分别刺中两个信徒的右腿和小腹。
陈涛全神贯注,屏住呼吸,箭矢自他手中疾速冲出,正中一人后背。
受视力锐减的影响,沈婵看人重影,第无数次瞄准失败后,和不甘心不服输的贺钰一起,不约而同眼角一抽。
而钟静怡攥紧右手,聚精会神分辨身前的每一道暗影,长睫轻颤——
一名信徒快步靠近,手中匕.首映出寒光,电光石火,数条丝线浮空而起。
【青丝绕】。
万千细线交织如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蔓延,不过两秒,便形成黢黑椭圆的茧,将毫发无伤的余下五人浑然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