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想有一定可能性,可惜院子里下着大雨,他们没办法出门验证。
她站在桌边静静思考,不经意抬起眼,看了看实时弹幕。
【无聊,厉鬼呢?厉鬼什么时候出来?我才不想看他们推来推去。推理半天也得不出结果,不如直接死掉。】
【都过去这么久了,该出现第一个死者了吧?】
【我要看血流成河!血流成河!】
全是毫无人性、暴戾疯狂的言语,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死去。
白霜行不禁皱起眉。
既然姜采云等人是被禁锢在白夜之中的挑战者,像他们一样化为鬼魂的人类……
在监察系统444号的白夜里,究竟还有多少个?
444,死死死。
把人类的灵魂当作玩具,从而制造更多死亡,这位系统,当真无愧于它的名头。
想到这里,她默默看向脑海里的小丑。
由于尚未出现牺牲者,444打了个哈欠,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睡眼惺忪。
【我觉得,楼下的人会先死。几个新手一惊一乍,恐怕刚遇上鬼魂,就被吓得动弹不得了。】
【谁死都差不多。对了,规则里不是说,这地方还有游荡的鬼魂吗?怎么还没出来?】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条弹幕飞速飘过,白霜行眼睫一颤。
她也听到了。
从走廊尽头,正传来一声清脆如铃的笑音。
——是鬼魂!
进入卧室时,白霜行有意关上了房门,和其它房间一样,让门保持在虚掩状态。
此刻笑声响起,季风临与她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边,按下电灯开关。
灯光瞬间熄灭。
时值深夜,空中下着雨,窗帘又被拉上,空旷寂静的卧室里,几乎隔绝了所有光源。
光线暗下,视野之中一片漆黑,猝不及防间,有人轻轻攥住白霜行衣袖。
她被拉到门后的墙边。
沈婵很有眼力见,瞥见季风临的动作,默默朝着这边靠拢。
卧室里没有衣柜,躲在门后,是最稳妥的选择。
双眼逐渐习惯四周的黑暗,白霜行放缓呼吸。
鼻尖萦绕着浓郁腐臭味道,经久不散,平添压抑。
门外的走廊里,笑声一点点靠近。
那是属于小孩的嗓音,时男时女,偶尔两种声线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邪异。
伴随着笑声一同传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脚步,与女人幽怨低沉的恸哭。
踏踏,踏踏。
白霜行能清楚察觉到,身旁的沈婵已经一动不动,浑身僵得厉害。
这是一种难言的恐惧。
他们看不见鬼魂的模样,只能隔着一扇门,感受着它们渐渐逼近的脚步。
也许下一秒,它们就会破门而入;又或者,它们将目不斜视地离开走廊,与屋子里的人类毫无交集。
未知,总能让人心生惧意。
笑声和哭声越来越近,来到他们所在的卧室门口。
白霜行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听见陡然加大的、无比清晰的女人低笑:“……嘻嘻。”
这道声音由哭转笑、由悲到喜,如同一串绵长的戏曲唱腔,渗出森森冷意。
四下幽寂无声,怨灵的轻笑被无限放大,仿佛紧紧贴在耳膜。
浑身血液一刹凝起,白霜行点开技能面板,做好反击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对方没开门。
几秒钟后,她又一次听见脚步声。
耳边的响动渐渐远去,哭声与笑声,尽数消失在走廊另一边。
走掉了……吗?
季风临没放松警惕,透过虚掩着的房门缝隙,望向走廊。
走廊里亮着昏黄灯光,光线幽暗,一片沉寂。
没有鬼魂的影子。
他没出声,朝着另外两人点点头。
“……走开了。”
沈婵满手全是冷汗,心有余悸:“这也太吓人了……”
和鬼魂隔着仅仅一道房门,她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
白霜行长出口气:“卧室里,还要再找找吗?”
“我想到一个地方。”
沈婵擦干手心的冷汗,步子轻快,径直向前。
她走到了床边。
腐臭的源头也许是床上那滩血迹,靠近时,恶臭格外浓烈。
沈婵屏住呼吸,飞快掀开被褥和枕头。
很快,她目光微闪。
——在枕头下,放着一本厚重的书。
这书压在被子里,没沾上脏兮兮的灰尘。
沈婵迅速将它拿起,后退好几步,回到门边。
床头的味道,她简直一秒钟也忍受不了。
“床是人类的私密空间。”
沈婵挥挥手,散去鼻尖上的臭味:“在心理学上,象征一部分的隐私和安全感——有些人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
她说着,顺势把书打开。
白霜行低头看去,眸色渐沉。
与其说是“书”,它更像一个笔记本。
在沈婵翻到的一页,夹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小刀。
“这刀……”
沈婵小心将它拿起。
刀刃是血一样的红色,刀柄上,雕刻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复杂纹路。
至于笔记本上,写满了潦草的字迹。
[做了梦,又梦到他们……]
[我不想死啊!小宝小娴阿舒,如果你们能看到这些文字,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不是已经答应,要和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了吗?]
[好好待在那里。待在那里,虽然阴阳相隔,但我们没有真正分开。][爸爸其实是爱你们的!相信我!]
“是男主人的日记。”
季风临说:“‘好好待在那里’……是指藏尸的地点么?”
他到底把尸体藏在了哪里?
白霜行“嗯”了声,继续往下看。
[向大师求来了这把辟邪的刀,可以让遭到污染的厉鬼魂飞魄散……如果他们再来,我就……对!刺进他们的心脏!]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人,”沈婵蹙眉,“到最后,精神是不是已经不正常了?”
白霜行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句话上。
“辟邪的刀。”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句子:“我们不是一直想不通,应该如何除掉别墅里的厉鬼么?”
这本日记里,甚至阐明了小刀的使用方法——
只要找到厉鬼,并将辟邪刀刺进它心脏,他们就能顺利通关。
沈婵一时恍然,神色复杂。
这个男人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在他们死后,仍不愿放过他们的灵魂。
从故事后续来看,他失败了。
索命复仇的鬼魂并没有被小刀除掉,反倒是男人自己丢了性命,沦为第四只厉鬼。
到头来,这把被他用来驱鬼的刀,成了让他魂飞魄散的利刃。
有种难言的讽刺。
“道具找到,接下来,就要找出厉鬼的位置了。”
白霜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好奇:“笔记本这么厚,前面是什么内容?”
沈婵低头,把纸页往前翻。
出现的内容,让三人齐齐一愣。
[信仰我神……]
[神啊,我愿向您供奉鲜活的生命,请您降下恩赐,为我带来无上财富。]
再往前,是更为虔诚疯狂的呓语。
[我神慈悲,赞美神明!]
[神明保佑……]
[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神赐?家里那个黄脸婆,居然打算把神像扔掉……臭女人,去死!我过得这么不顺利,一定全是因为她!]
“这个男人,”季风临压低声音,“是邪神的信徒。”
受到邪神的污染,所以他才会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也因此,在某个深夜,杀害了熟睡中的所有家人。
他将三名受害者作为筹码,献上他们的血肉,试图召唤邪神,换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结果还没等来财富从天而降,就先被厉鬼们的报复夺走了性命。
实在恶心。
在卧室中的阵阵恶臭里,沈婵有点儿反胃。
“日记里,着重强调了‘待在那里’。”
白霜行思忖道:“接下来,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想想,他可能把尸体藏在什么——”
她话没说完,忽地,有人在外敲响房门。
沈婵被吓了一跳,可转念想想,鬼怪才不会那么礼貌,进屋之前,还要敲一敲门。
季风临也明白这一点,轻轻把房门打开,走廊里,站着眼眶通红的姜采云。
“出……出事了。”
姜采云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住哽咽,浑身发抖:“李子言死了。”
白霜行赶到一楼时,空气里,处处飘散着血腥味。
路过走廊,她有些惊讶地发现,男孩的尸体没了踪影。
长廊幽幽,充斥着暗黄色灯光,男孩原本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滩污血。
“厨房里的妈妈和女儿,也都不见了。”
姜采云用力擦去眼角泪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我们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血迹。”
白霜行应了声“嗯”。
之前她做过推测,他们见到的“一家三口”,只不过是鬼魂幻化的假象。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真正的鬼魂,已经开始了对他们的追杀。
李子言死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
走进杂物间大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骇人殷红。
年轻的男人靠坐于窗边,被刀从胸膛穿过,鲜血飞溅,染红大半墙面。
这幅景象太过凄惨,姜采云只看了一眼,就呜咽着哭出声来。
好友离世,哭泣是人之常情。
白霜行拍拍她后背,看向尸体边的曾叙。
这个健壮高大的汉子早已没了最初的魄力,整个人颓然弓着身体,如同一株被压弯的野草,瞧不出半点活力。
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带着哭腔开口。
“走进杂物间,当时窗帘开着。”
他说:“我和李子言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帘拉上。我刚关好,他、他就——”
曾叙说不下去,抹了把眼泪。
季风临轻声:“窗户里,同时映出你们两个的影子?”
“嗯。”
曾叙点头:“当时我还对他说,厉鬼杀人的机制,肯定不是照镜子。之前在餐厅里,我们所有人都照过镜子,全活得好好的。”
他的语气更加颓丧:“所以我特意看过窗户,我们两个的影子,都完完整整映在上面。”
可李子言死了,他却没有。
白霜行:“李子言死前,没接触过水吧?”
见曾叙笃定点头,她摸了摸下颌:“这样一来,水就能被排除了……关窗帘的时候,你和李子言的动作基本同步吗?”
曾叙想了想,摇头。
“没。”
他说:“那时采云站在我们身后,李子言扭过头去安慰她,说厉鬼不可能从镜子里出来。”
它的确不会从镜子里出来。
男孩在走廊里死亡,而走廊中,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反射的、类似于镜面的事物。
“回头……”
沈婵心下一动:“既然水被排除,厉鬼之所以出现,就很可能和镜子有关——结合李子言的动作,会不会,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回头?”
姜采云和曾叙双双愣住。
……回头?
为什么不能回头?
或是说,为什么不能在镜子面前回头?这和厉鬼的藏身之处,有关系吗?
他们两人思索着没说话,沈婵刚才就随口一说,自己也讲不出缘由。
而另一边,白霜行的脸色渐沉。
沈婵看出她表情的变化,小声询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某个念头浮上心口,白霜行后背隐隐发凉。
“我有个猜想。”
她说:“之前我们一直纳闷,不知道男主人把受害者的尸体藏在哪里……对吧。”
姜采云怔怔抬头,不知怎么,打了个哆嗦。
“他在日记里说,会和家人们永远在一起。”
白霜行双手环抱在胸前,眉目稍敛:“既然‘水’被排除了,那么藏尸于池塘,也可以不去考虑——更何况,池塘和他的距离,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