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我身边来。”他试探着提要求。
原以为一定会遭到拒绝,没想到俞念犹豫了片刻,竟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到一步之遥的宽床边侧着坐了下来,胳膊还紧紧挨着Alpha的肩膀,简直像是依偎。
这下肖默存彻底受宠若惊。
“这是怎么了,”他问,“不怕我了?”
“怕啊。”俞念幽幽道。
Alp刚刚被拉起来的一颗心又跌回了谷底。
“怕你渴了。”
犹如沙漠中久行的人见到绿洲,肖默存蓦地来了精神。他用那只没有扎针的左手撑了一下床,身体拔起来,肩膀与俞念平行了。然后才在俞念耳边低声问:“告诉我,我做对了什么,怎么突然刑满释放了。”
惊喜来得太快,早被判了无期的恶犯忽然一下子重获自由,简直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你的好朋友周至捷都告诉我了。”
就在五个小时前,关于腺体、遗传病和孩子,俞念通通知道了。周至捷和盘托出,然后拍了拍他的肩,留他一个人坐着静静消化。
这一消化就是一整晚的时间。
原来自己的自由是拿肖默存濒死的腺体释放出的那一点原生液换来的,代价高昂;原来肖默存见过沐沐的模样,知道他长得更像谁、鼻子挺不挺;原来……
原来肖默存也不是那么坏,他至今才明白。
模模糊糊地睡着以后他甚至做了一个梦,梦见Alpha咬紧牙关撕下自己的腺体,鲜血淋漓,然后安在了他的颈上。
“明知道腺体取下来就回不去还用它来救我,拿这种事来逞英雄,是故意让我良心不安吗?”
大概是因为他的语气不同寻常的严厉和生气,肖默存没有立刻反驳,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微笑,“原来是腺体帮我争取到减刑,那我赚了。”
“你——”俞念气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肖默存敛起笑意,认真地看着他,“逗你的。其实我不单是为了逞英雄,我有私心。对我自己来说,拿掉腺体也是最彻底迅速的治疗方法,一举两得。”
俞念眼圈一红,问:“可你以后怎么办?连温子玉都知道腺体对Alpha的重要性,你自己就没想过?”
没有腺体就没有尊严,俞念在门后听得清清楚楚,并且深以为然。
肖默存却拧起两道剑眉,头侧了一下,后颈的毛发与床头摩擦出轻微声响。
“你真这么想?我以为即使别人都这么想,至少你不会把腺体跟尊严划等号。”
“我……”俞念无法轻松说出腺体无所谓这种话,那是谎话。他沉默后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是……”
但事实仍然让人难以接受。
“不用替我可惜,”肖默存释怀地笑了笑,“也不用可怜我。怎么活都是活,也许我这一辈子正好向别人证明没有腺体也可以不输给任何人。”
在Alpha的字典里没有认输。前二十年他被穷这个字捆住了手脚,连爱一个人都不敢大胆表现,自卑了整个青春岁月。后面的几十年要是又受制于腺体,这一生岂不白活?
俞念听完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他敬佩肖默存的勇气,就像当时听见肖岱桦自愿摘除腺体时的震憾一样。
有些人向往洒脱,在感情事中却从未有过一秒洒脱,比如他自己,明明拿掉腺体就能摆脱对肖默存的需要却迟迟不敢。而有些人永远务实,在生意场上你争我夺毫厘不让,将所谓情情爱爱看得很淡,比如肖默存。
也许对肖默存而言,情爱,或者说腺体,的确不是他排在第一位的东西。
尊严、自由都远胜于它。
见气氛沉闷,肖默存说:“不聊这个了。说说我的病,我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他眉梢挂着淡淡好奇,“你送我来医院的?”
“是我和厉助理。你误服了腺体催动剂,这个药别人吃不要紧,没有腺体的人吃了会造成信息素急性四级紊乱。”
“所以是温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