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肖默存不知道。如果知道,丈夫应该不会不在这儿。
俞远果然表情一变:“你管他知不知道,难道你还指望跟他抱在一起感动得哭一场?我看他是把你的脑子打坏了!”
一句话将俞念说得脸颊一热,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他的确爱得卑微,爱得失了自我,但至亲的亲人措辞如此严厉地斥责仍难免让他难堪。他知道自己的脑子早就坏了,不是在今晚被打坏了,而是在遇见肖默存的那一堂课就彻头彻尾地坏了。坏到被最爱的人伤害身体还在帮他找借口,还在觉得是自己的错。
不该这样。
爱已者方能爱人,没有人会爱上一个没自尊、不自爱的人。
身体里像是有旗鼓相当的两方在角力。一方反复为他重映之前的情景,提醒他不久前的恐惧还在骨头里洇着,怒吼与拳头还在脑海里盘桓着未散;另一方却说肖默存作为孩子的父亲,无论如何都有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
思索良久,他怕冷般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几乎盖到了下巴,隔了半晌才讷讷地问:“是不是你没让他知道?”
话说到一半,他端过水杯搁在掌心,低着头不再言语。
他不相信肖默存已经知道了,不相信肖默存会无动于衷。
俞远将头一转望向窗外,显得不屑一顾:“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拦着不让他知道。医生当着面说的,他听得一清二楚。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事实证明他根本不在乎,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就走了。”
俞念呼吸一滞,一颗心疼得揪了起来,双手捧着纸杯畏寒似的饮了一大口温水。
不会的,他的Alpha不会这样的。
即便丈夫不喜欢自己,也没有道理不喜欢自己腹中的孩子。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肖默存一直渴望拥有的、真正的亲人。无论他多薄情冷漠,多讨厌信息素绑架,也该明白孩子是无辜的。
怔了片刻,他摇了摇头,话说得急促:“不是不在乎,他是……他是有事要忙,你也知道他工作是很多的,他——”
“俞念!”
俞远大声喝止他:“我看你真的是被他把脑子打坏了,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在替他找借口,难道非要他当面说出口不要你跟孩子了你才死心?”
俞念心脏骤然紧缩,忙不跌捧起水杯往唇边送,谁知喝得太急,下一秒便大声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俞远慌忙过去帮他顺气,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你别激动,我话说得重了。但我是怕你继续执迷不悟,想让你快点儿清醒,明白吗?”
俞念僵着身子靠回床头,右手覆在腹部的位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掌下湿了一块,是刚才不小心泼出来的水,摸上去很潮。
俞远抽出两张纸递给他,让他擦一擦打湿的地方。
他接了过来,手下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心里也潮湿一片。
哥哥说得对,他知道。
自己受了伤进了医院,又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丈夫却在第一时间缺席。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即便丈夫不像自己这么喜欢小孩,可属于他的亲生孩子总该是喜欢、期待的吧。
为什么就连等他醒来,说上几句话也不肯?
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肖默存还在生自己的气,为了药的事。
一想到这一层原因,俞念神采奕奕的双眼迅速黯淡下来,心中不知所措。
肖默存最恨自己骗他,还骗了这么多次,想来不会轻易原谅。
俞远手覆在他的手上揉了揉:“好了,先不要想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至于以后,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孩子在你肚子里,那就是我们俞家的,肖默存在不在乎都无关紧要,把他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