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觉得,法律和不忍心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我想你已经念中学了,老师应该也教过你。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有很多,有人选择把自己变得强大,有人却选择去伤害别人。她当初做了那么精密的筹划,别告诉我她是一时冲动,也别告诉我她是无心之失。她既然选择犯罪,那么就要承受犯罪的成本。我同样觉得她被导师偷了研究成果可怜,但这不是她伤害其他人的理由,对么?”
小朋友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还没踏进过社会,没体会过人心复杂,第一次知道他一直敬爱的妈妈原来是个出卖身体还要诬告别人的人的时候,他是震愕的。并且,无地自容。
两个老人一见孩子不说话了,连忙又打破沉默:
“白先生,我知道,我们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不论是你,还是我们,都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可不可以请求你,把伤害稍微降低一点。其实就是在谅解书上签个字,您不损失什么。”
杨母带着杨父和孩子慢慢就跪了下去,“求求你了!”
“您就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还要上学,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以后在学校要怎么过啊?老师怎么看他,同学怎么看他?他本来很优秀的一个孩子,年年拿全校第一,但是这学期连100名都没进去。我们两个老东西不懂教育,活该老无所依,但是,孩子终究还是无辜的,不是吗?”
“您放心,您签了字,帮珍珍减刑,我们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会像对待救命恩人那样对待你的。凡是你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尽全力去满足。请你体谅体谅孩子思念母亲的心情,也体谅珍珍当年年轻不懂事!”
体谅。
轻飘飘的两个字,背后掩盖的是沉重的枷锁和阴暗的人心。听起来,杨母和杨父还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者。然而当初他和温凝被逼上绝路的时候,这家人从来没有对他们施以援手,甚至为了做戏做真,在人前对他们恶言相向。
白彦没有去搀扶他们,也没有抄起水杯向他们泼水撒气,他只是动了动眼珠子,说出了无比平淡的八个字:
“可以理解,不可原谅。”
他慢慢从沙发上坐起,中途一直审视着三个人,无论是一直抹眼泪的杨母,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孩子。
“你们要说孩子,那就说孩子。你们说他会有阴影,会因为流言不能好好上学,那造成这一切的,是我?我父亲?还是杨珍珍本人?我想我们都清楚。”
空气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空调吹着微风的声音。
“我签了谅解书,他就不用面对流言蜚语了么?杨珍珍就不是出卖□□诬告别人的罪犯了么?你们要是真的想让他摆脱阴影,是带他去另一个城市生活,远离纷扰。而不是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无比清晰地看到我,看到他妈妈当初伤害的那个人的儿子,看到我们这些因为他妈妈的贪念和算计而扭曲了人生的受害人,不是么?”
“再说杨珍珍。她现在已经认罪,没有人冤枉她,更没有人逼迫她,她如果还有一丝良知,就该在牢狱里好好忏悔,怀着愧疚和自责度过后半生。我救不了她,也不会救她。如果我原谅这种伤害我家人破坏我人生的人,我又以什么态度去对待那些真正爱我的人?二位,你们活了这么多年,应当知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