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了,雨也下了,但丝毫没有降温的预兆,该热的还是接着热,两人并排走在一起,迎面吹来温热的细风,被汗水打湿的地方,都凉丝丝的。
广场上人多,露天的夜市,各种辛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允唤林找了一个喝汽水的地方,拉着还鼓鼓囊囊的杨堪坐下。
汽水分两种,一种是玻璃瓶装着的,一种是果汁机里搅得黄灿灿的,老板问道,“要哪种?”
允唤林瞥了杨堪一眼,杨堪还鼓着腮帮子,目光深邃的盯着石子路,允唤林拿手肘去怼他的肚子,杨堪别扭的扭到一旁。
看不到电影,现在杨堪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允唤林只能帮他做主,“拿两瓶玻璃瓶的吧。”
汽水开好盖,杨堪还少爷脾气不领情,允唤林难得能耐着性子哄他,插好吸管,又掰开杨堪的手掌,将汽水瓶塞到他手里。
“别浑了啊,再闹我不伺候你了。”
电影院机器坏了也不是允唤林的错,杨堪也不是跟允唤林犯浑,他就是烦,想想他俩又得有一个多月见不到面,连看场电影这么小的事情,都没办法满足,烦得抓心挠肝的。
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冰镇汽水,一遇上热气流,玻璃瓶身立马起了一层白霜,手掌在上面一抓就是一个手印。
杨堪最怕允唤林跟他生气,一听这话跟蔫儿了的小白菜一样,再怎么不舒服都只能憋着。
说是开开心心出来玩一趟,杨堪一副憋屈样子做给自己看,允唤林无奈,拍了拍杨堪的手背,指着不远处吃夜市摊的市民。
“我看他扔了好几根签子了。”这种按签子数量计价的小吃摊,不少人都会偷奸耍滑,趁老板不注意的时候,将签子扔的老远。
杨堪顺着允唤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人又扔出去一根,贼眉鼠眼的朝老板看了看,确定没被发现,才低着头继续吃。
“你饿了没?想吃吗?”
杨少爷终于肯赏脸开口说话,允唤林摇摇头,“吃完饭才出来的,吃不下。”给了台阶就知道顺道下,允唤林故意又拿话揶揄他,“不气了吧?我还怕你要气一晚上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杨堪心里又犯嘀咕,竟大言不惭道,“我跟上海买个DVD吧,电影院放不了,我们自己放。”
说风就是雨的毛病一点都改不了,还得允唤林推敲他,“放到你家还是我家?”
放在谁家都一样,反正是他俩看,但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买回家必定得挨骂,杨堪想都没想,“你家。”
“我家?”允唤林简直气笑了,“我保证我爸第二天就抱着卖了,我看你能买多少。”
这话绵里藏针,讽刺的杨堪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玻璃瓶上的霜都化成了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他才憋出一句,“我俩以后住一起,就能放我们家了。”
允唤林指节僵硬,抠得玻璃瓶嘎吱作响,闷声闷气骂道,“神经病…”
想和允唤林住在一起,不是杨堪毫无依据的幻想,被骂后,他居然一本正经跟允唤林说道,“我就害怕以后咋俩隔太远了。”
允唤林还没理解到他的意思,能隔多远,哪怕以后杨堪结婚,也是杨堪娶媳妇,又不是嫁人,大不了杨堪家的房子再翻新一道,还能有多远。
瓶里的气泡水一晃就咕噜咕噜作响,杨堪继续道,“我们可能要搬城了…”
“什么?”允唤林咬着吸管,好像不太明白杨堪的意思,搬城,搬去哪啊?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能说搬就搬呢?
湖北重庆早就有地方开始移民,加上三峡大坝的修建,他们挨着长江边上,搬城是迟早的事情。
允唤林松口被咬得不成样子的吸管,嗓子里像是堵着东西,支吾道,“那…我们搬去哪…你家搬去哪啊?”
这谁说的准啊,正式的文书还未下达,谁都不知道自己会移民到哪里,先前门挨着门,窗靠着窗的邻居,这一移民可能就天各一方。
手中的气泡水握得发热,杨堪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航运现在也不好做了,我想着看看能不能换个行业。”
航运算半个铁饭碗,允唤林不清楚具体有多难做,问道,“胡阿姨不是说,过两年就让杨叔叔把你调到办公室吗?”
航运不好做,是整个行业都不景气,跑船的工资都不高,更别说办公室的闲职,杨堪可是他家老大,杨家也就他一个儿子,父母妹妹以后都得靠他,光是那点工资,高不成低不就的怎么够。
杨堪揉着膝盖,“以后还真不好说,水运比陆运少了很多的生意,你别看现在坐船的还挺多的,像上海那边的城市,陆运多了去了,还有深圳,从成立了经济特区,多少人往那奔,留在家里赚钱少不说,我怕失业。”
提起深圳,两人都顿了顿,杨堪刚刚还说得眉飞色舞的,瞬间降低了音量,试探道,“林阿姨最近有联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