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大夫久了,无论病人的病情是轻是重,也无论这病人是什么身份来历,有什么脾性,他为对方看病时,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
此时叶神医也面不改色,心中却是一沉,诊了半晌脉,轻轻一笑:“且等等。”
说着,叶神医放开病人,转身叫着顾湘走到旁边去,低声道:“顾小娘子,你这神医的把戏怕是要被拆穿。”
他叹了口气,“这病人怕是活不长了。”
叶神医眉头紧蹙,“哎,哪怕再早两年求医,我琢磨着,还是有法子救的,这孩子大概从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多年来饥一顿饱一顿的,生了病就硬熬,从来不治,一直熬到如今,再也熬不住了。”
“她这不能算是病,只能说是命,把从娘胎里带来的底子都给耗了个干净,身体是千疮百孔,而且自己已经没力气恢复。我这当大夫的,是有些修修补补的本事,可那也要看是修补什么样的身体,到了她这份上,我甚至不敢给她用药,若想多活些日子,只能用食补,还得是温补的食物,偏这远不够。”
叶神医最大的好处,便是真切地同情他的每一个病人。这也是他最大的坏处。
但凡有哪个病人他救不活,他就要记一辈子。
当年他学医的时候,他师父就告诉过他,像他这样怎么熬,热血也熬不冷,学不会麻木的大夫,恐怕有一日要下地狱。
但行医这么多年,叶神医依然好好地走在行医救人的路上,没死没疯,可见他师父的话,也不大准确。
可每每遇到这等事,难受是真难受。
“不过……难道真是药酒的缘故?这病人看脉象,最近胃部到生发出些许生机来,前些时候本就两条腿都走上了黄泉路,只这一点生机又把她往回拉了一把,可惜生机留不住,她依然要死的。”
叶神医摇摇头不再多想,只长叹一声:“本想拿我这身医术来抵了饭钱,如今看来,只好写张欠条,先欠着。”
“叶神医的医术更值钱,我更想要医术来抵。”
顾湘轻笑,坐回桌边,冲坐在地上耍赖,愣是让张捕快一行人拖不走的大盗道:“我没你那么小气,现在就可以给这位小娘子施针解毒,等我施针完了,你再给我报酬也无妨。”
叶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