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
柏林。
贺呈陵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衣,将衣领立起来以求稍微抵抗凛冽的寒风, 他不是一个多怕冷的人,但是今天的柏林实在是冷的过分。
看天气预报说,估计一会儿要下雪, 不过其实也说不准, 毕竟天气预报多半不准,这不准的概率大概是像贺呈陵在林深那边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概率一样大。
按照正常的情况下, 贺呈陵不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出门,他虽然喜欢各种险峻神奇, 但是也不是个傻逼,不会故意自己跟自己为了这种事情过不去。
可是他今天必须出来, 他要去看一个人。
从市区到这里来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贺呈陵打了车,司机是一个少见的健谈的德国男人, 认出他之后就跟他聊最近上映的新电影, 贺呈陵笑着回应,并且在离开的时候拒绝了对方的找零。
他下车了之后又走了一会儿,这时候雪已经下起来了,鹅毛一般,柔软又圣洁, 然后进入了一片墓地,最里面有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面刻着一个特别的东方名字——“贺雅韵”。
这是他当时执意要求的,他的母亲没必要以一个非自身的德语词汇德国名字作为死后告终,她有自己的名字,即便埋骨异乡,也应该用她自己最原本的名字作为证明。
贺呈陵将墓碑上的雪花拂去,露出上面那一行字迹——[Sag nicht, dass ich aus Liebe gestorben bin. Gott wei, du und ich, es ist nur ein Traum vom Leben.(不要再说我为爱而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只不过是人生如梦。)]
其实这一句话也不是贺雅韵自己定下的,她自己坚信着所谓的为爱而死的理念,用最决绝的方式来挽留别人记住她。
这句话是贺呈陵写上去的,他定下这句墓志铭,才知道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妈,”贺呈陵开口,“又到你生日了,刚好我有机会,过来看看你。”
他将这句话讲完之后就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默,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以前每次来也从来没有跟她分享过什么,其实这种习惯是在贺雅韵生前就有了的,那时候他的母亲每日每夜都在想如何挽回丈夫的爱情,头昏脑涨一意孤行的争风吃醋,她的心太纯粹,只能容下一个男人,连她自己和她生的孩子都没有容身之地。
贺呈陵不知道该说她是可悲可恨还是可怜,他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母亲,当然也没有父亲,他没有一个社会家庭性的身份,这让他只能做贺呈陵。虽然无比自由没有锁链,可惜过于自由没有羁绊。
所以他从未跟贺雅韵分享过他的点点滴滴,沉浸于爱情中的女人毫不在意,并且用这样钝刀一般的折磨方式,让她的儿子最终选择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