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川又想抽烟,手里都捏着一根新烟了,又作罢。他望着围栏外耸立紧挨的楼房,黑灯瞎火,无声无息,好像只有自己这儿亮着光。洛珩川垂眸,掩住不该流露的落寞。
“小玉,其实那天,我就在你家楼下。”
唐阮玉蓦地瞪大了眼,眼下那道疤已经淡了许多,但皮肉拉扯之间还是有些褶皱。他的脑中突然跳出一阵刺耳的轰鸣以及那盏微黄的灯光。
“我不在家。”
“是吗。”
唐阮玉想起当时,展青刚走,他忘了关掉替展青开得灯。转头倚在那户旧窗边,接起洛珩川打来的电话。嘴里决绝地说着分开,不留一点余地。
而洛珩川就站在楼下,眼睁睁地看着他家的那扇窗,看着隐隐透出的黄光,听他撒谎。
洛珩川默默地把烟重新塞了回去,手悄悄地按了下侧腰,表情不明。
“快睡吧,不早了。”洛珩川又恢复如常,他掠过唐阮玉的肩,虚虚地环了一下。
唐阮玉没说话,他愣愣地呆在原地,整个人陷在黑暗无关中。直到背后响起压抑地关门声,他才微弱地动了动手指。
洛珩川阖上了浴室门,他解开衣扣,露出侧腰——果不其然地渗出了一些血点子。洛珩川拧开水龙头,同时从柜子里取出酒精罐,他用镊子夹住酒精棉花,熟练地在皮肤上滚走。侧腰的伤疤缝了针,就更显得蜿蜒狰狞。
好在只是冒了些血泡,洛珩川受惯了伤,处理起来连眉毛都没动。他就着冷水抹了把脸,抬头的瞬间在镜中看见自己。
他几乎没有好好看过自己。日积月累不堪重负的工作让他几乎没有多少睡眠时间。提神基本靠烟、咖啡以及见缝插针的补眠。
他见着展青的第一眼,心里便溢出一股无法克制的落寞。展青的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活力朝气,那是只有那个年龄段才有的。冲劲、大胆、甚至是直愣的勇气,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洛珩川不仅仅是失落,甚至是嫉妒,嫉妒到发狂。
原来,他也会有对自己不自信的一天。
浴室的灯终于熄灭。
洛珩川趿着鞋磨磨蹭蹭地进了屋。他很累了,累到眼皮都快睁不开。八点又得赶去市里继续开会,他就只剩下四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
床因此凹陷,洛珩川不得不往右躺,他阖上了眼睛。
“……”几乎是一刹那,洛珩川倏忽抬眼,手本能地使出蛮力去擒,却又硬生生刹住手。唐阮玉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眼巴巴地望着洛珩川。
洛珩川的心瞬时一软,但嘴上没表露。他将被子匀给唐阮玉些,就又撇过脸。
唐阮玉还想张口说话,但他能感切到洛珩川的疲累。心里自责至极,不舍得再吵扰他,就只将自己的脸轻靠在洛珩川的旁边。枕头不算小,俩人挨着一个,呼吸近在咫尺。
一觉安安稳稳地飞快掠过。洛珩川又赶在闹钟响前惊醒。洛珩川将右臂覆上眼睛,左手下意识地探了把,却已冰冷。
洛珩川的心瞬跌,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一把拉开了门。他甚至趿反了鞋,也浑然不知。
“小玉!”洛珩川拔高了嗓音喊,唐阮玉正巧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醒啦?赶得及上班吧?”唐阮玉将盛着黑米粥的碗搁到桌上,同时将筷子对齐摆好。
洛珩川往前挪了两步,盘子里的鸡蛋饼冒着白乎乎的热气,米粒饱满晶莹,温度亦正好,不烫不冷。他抬眼去看唐阮玉,后者正站在水池前默默地洗碗。
“我来洗吧。”洛珩川走到唐阮玉身后,从后轻搭住他的手腕。唐阮玉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皮,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眼皮隐隐打颤。
“你快去吃吧,别迟到了。”
洛珩川没能捉到唐阮玉的手,手指尴尬地缩了缩,继而垂下。
“等会再睡一觉吧。”洛珩川用勺子搅着米粥,声音微闷。唐阮玉只应了声,没再讲话。气氛有些沉闷,俩人似乎都有些别扭,一个坐在桌前吃饭,一个站着洗碗。没有眼神接触,但又似乎都按耐不住心思。
直到关门声落下,唐阮玉才掀开眼皮,目光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