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两人同时往楼梯口走,唐阮玉丧失了余光,视野受限严重,他没法预判男孩的动作,就不小心地撞在了人胸口上。
男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唐阮玉的手臂,唐阮玉惊慌失措,赶紧开口道歉。男孩这才留意到唐阮玉眼下那道虎口大小的疤,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张嘴嗫动,好在是囫囵般地吞了下去。
唐阮玉紧张地捏了捏裤缝,将盲杖交换到右手后,又腾出左手抓紧扶手,慢吞吞地迈出脚。
“……”唐阮玉的眼珠徒地瞪大,他急匆匆地侧过头,可手臂处传来的力量却挥之不去。
“这儿楼梯窄,容易踩空。”男孩并未点破唐阮玉的眼睛,只是轻轻地搭住他的手臂,与之并肩,引着他慢慢地走。唐阮玉嗫嚅地抿了抿嘴,小声道谢。
“你要去哪儿?”黑洞洞的楼道终于被抛在脑后,男孩这松了手,唐阮玉才敢松下一口气。
“去超市。”
“我送你吧,我骑车去上课,正好顺路。”男孩弯腰去解车锁,唐阮玉听见金属钥匙与锁扣碰撞的清脆声,赶紧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去就好了,谢谢。”唐阮玉说话的当口,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不安紧张的反射性动作。
男孩也没再执意要送,不过搭住他的肩揽着他转了个面。
“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大概走六百米后右拐就是了。”
“这条路平稳,没有台阶和阴沟,贴着墙慢慢走,没事的。”男孩贴得唐阮玉有点近,唐阮玉总是有意识地与他拉开些距离。
“谢谢,耽误你时间了,快去上学吧。”唐阮玉没有解释自己其实看得见一些。他不过微微地牵扯了一下眼角,连笑都谈不上。
唐阮玉转过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他并未贴墙,而是依靠着盲杖和微弱的视力探着面前的路。
超市里果然冷冷清清。周遭的人声盖不过大号喇叭里嚎叫的流行歌。唐阮玉推着手推车一层层地逛,很多时候,他得走到货架面前了才能知道这儿卖得是什么。明明售货员随处可见,他却固执地不张口。
这不,又找错了地。本想着先去买些调料品,结果走到了餐具柜。唐阮玉不敢随意翻动架子上的瓷碗骨盘,生怕一个失手敲碎了。他快速地眨巴着眼睛,似在努力辨认。
手推车里渐渐被填上了两个碗和四个盘。唐阮玉刚要推走,滚轮都在地上摩出印了,忽然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一只碗和两个盘带着脆声儿颤颤巍巍地回到了货架上。扶手剐蹭过后,整排都跟着抖。唐阮玉心惊胆颤,手推车方向一歪,他害怕地遁逃。
从前是两碗饭,四个菜;如今应该是一碗饭,两个菜。
不知不觉,手推车负重越来越多。等到结完账,唐阮玉才惊觉自己完全拿不了那么多东西。锅碗瓢盆、桶装炒油调料品、再加上一下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大包小包地足足有六袋。他好不容易提着出了门,却空不出手来使盲杖。
实在是没办法,他只能站在马路边打车。过往停下的车在听见目的地连三公里都不到,一一表示拒载。唐阮玉被风吹得冻得慌,手指头也勒得通红,他脸色发白,眼底愈发黯淡。
“小伙子,免费班车快开了,你要坐吗?”一个穿着超市马甲衫的大妈轻轻地拍了拍唐阮玉的肩,唐阮玉一吓,又很快定神。
“山木路停吗?”
“停在山木路的对面。”
唐阮玉脸色稍有缓和,他点头道谢,弯腰去拾地上的袋子。两只手难以吃重,双肩难免倾倒。他咬着牙踏上了车,车门在他跨入刹那,就合了起来。
唐阮玉呼吸不稳,甚至是急促。他紧紧地抱住胸前的袋子,脚边围着的袋子也让他伸不开腿。他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坐着,想着好在一会就到。
司机嘴里嚼着口香糖,吧唧声明显。他趁着红灯的空儿,将电台打开。喇叭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卡顿的磁带。
“……昨晚十点半……本市凌云路上发生了一起恶意杀人案……案情情节恶劣……现场已被封锁……市局表示已经设置专案组开始调查。”
“吱呀——”一声急促紧急的刹车,促使唐阮玉一个猛子差点磕到前面的椅子。一抬头,司机正对着强行并入的私家车破口大骂,唐阮玉蜷缩起手指,感觉手脚冰凉,体温正直线下滑。
“山木路到了。”司机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唐阮玉却全然失神,呆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司机又叫喊着重复了一遍,唐阮玉一个激灵,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脚不小心踢到了袋子里的油瓶,惊得他啊了声。
“……”带着斑驳锈味的车带着卷尘离开,唐阮玉跌冲着,本能地翻出手机来,可手指触及屏幕一刹,又哆哆嗦嗦地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