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川坐在车内。车子尚未熄火,发动机仍有余温,意味着他还有调头的可能,洛珩川伸手在身上摸了摸,烟盒里仅剩一根烟。他动手抽出,微微张嘴含住,外头狂风怒号,迫使他不得不关上窗。烟雾很快窜烧,迷蒙在眼前鼻间。
这根烟比平日燃得快,他三两口吸得猛,味道就更呛了。
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又开始闪烁叫嚣。洛珩川没看就按了接听,扩音器里低沉的男声,语带戏谑。
“打算在车里坐多久再上来?”
洛珩川手里的半截烟灼热烫皮,颤抖的烟灰一灭之间就没了声音。洛珩川抬手将车子熄火,钥匙硬生生地在指腹之中烙出印记。
刻着雕栏镂花的浮夸大门携着冗长的杂声缓缓而开。而门接着一扇又一扇,像身陷迷宫,东南西北分不清在哪里,洛珩川踩上黄褐色的地板,又拐过两层弯,才终于落定。
“……叔。”
洛巍彬本背着身,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称呼,遂转过了身。
“小川,坐。”洛蔚彬只伸一指甩向对面沙发,继而自顾自地摆弄起面前的紫砂壶来。洛珩川挪了几步到他面前坐下,又是一言不发。
分明在自个家,洛巍彬仍着一袭笔挺西装,甚至连袖扣都与领带相衬。头发一丝不乱,鬓角都打理干净。他表现得是在待客,重要但生分的客人。
“喝什么?龙井还是铁观音?”洛巍彬脸上含笑,一双眼睛微弯成月,可洛珩川抬眸的时候,只看见一副镰刀。
“龙井。”
洛巍彬闻言无声一笑,他掰开茶饼丢一些进杯中,手势讲究,水成长河自流,精精准准地洇成在杯底。水渍渐出一星半点,紫砂杯被推到桌中央。
洛珩川刚要伸手,只听洛巍彬不着痕迹地笑道:“什么事要求我?”
紫砂杯太小,所以容易溅出水来。洛珩川庆幸自己没有碰到那杯,不然茶水滚烫,跟泼油没分别。
洛珩川的下颚在悄然无息地紧绷,牙齿在紧咬口腔,疼痛和淡淡的腥味逐渐蔓延。他缓缓抬头,洛巍彬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洛珩川几乎在那一瞬就卯足了力气想要夺门而出,可脑子里闪过的声音仿佛揪住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我有一个朋友,因为车祸,眼睛看不见了。医生说只有等眼角膜……”洛珩川每说一个字就在心里扇自己一个巴掌,这几个字要尽了他的尊严,他却只能没皮没脸地求着对面的人,任凭冷眼旁观。
洛巍彬沉默了几秒,忽而啧了一声,倾身小声问道:“给谁啊?”
洛珩川的十指快绞断了,骨节发出咔嚓的可怖声。洛珩川第一下没能发出声音来,他如鲠在喉,钢针直接穿刺而过。
“你要我帮忙,总得告诉我是谁吧。”洛巍彬始终笑意满盈,一双眼睛却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把洛珩川从头到脚地打量,仿佛在计算能从他身上捞多少油水。
洛珩川吞了下口水,指甲都快把骨节皮肉揪下来。
“唐阮玉。”
“哦……是不是你家邻居,住对门那个?”
洛珩川艰难地点了下头,话既然都说出口了,他也不想再多费时间。他挪了下腿正准备起身。
“小川,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洛巍彬冷不防地出声。洛珩川一怔,又飞快含糊地应了声。
“嗤。”洛巍彬眼色一冷,终降揣奸把猾。
“过得好还来求我?”洛巍彬终于站了起来,他走到洛珩川身边,轻轻吐露出这把杀人的刀。
“……”拳头就在身侧瞬捏,指甲堪堪欲断。洛巍彬在这张和兄长近乎一样的年轻脸庞上,清晰地看到屈辱二字,是如何一笔一画地刻画清晰。
他的胸膛忽涌一阵快感。
.洛珩川家
时间孤独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唐阮玉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又将自己蜷得更小了。
“咣当!”一声巨响,将唐阮玉惊吓得不禁狂抖。被子被甩落在地,他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踩在地板上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