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黯如巨龙,车灯探照着路,越往前,黑洞愈大。
“咻!”车轮在沥青地上发出刺耳的叫嚣,几个来回后才停驻。周语朝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就下车,唐阮玉亦手忙脚乱地跟着下了车。脚下石头尖尖,不由踉跄。
周语朝打开手电筒,从南楼开始照,光圈晃眼,映出废墟几几。
“哥!洛珩川!”周语朝扯着嗓子大声喊,而全无回应。唐阮玉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四处相携而来的阴风,他不禁发抖,声音因恐惧而呢喃。
“珩川……珩川……”等周语朝跨过几阶铁楼后,才想起身后的唐阮玉。他心急如焚,只得伸出手来吼:“这边!”
唐阮玉心头一吓,呢喃戛然而止。他白着脸,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周语朝一使劲将他拉了过来。而落地一瞬,周语朝就松了手。
“……”周语朝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忽而顿住身体,侧耳倾听,继而一个转身往另一幢楼狂跑而去。
“珩川!”周语朝一个健步冲上前,他几欲是跪在他身边,将洛珩川捞起,洛珩川阖着眼,气若如游丝,鼻息间已快没了气息。周语朝火速脱了衣服将他裹住,又用尽全力将他抱住。他抬手不停地摩挲着洛珩川的手臂,声音从胸腔内撕心裂肺地吼:“洛珩川!洛珩川!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唐阮玉喘着粗气,他弯下腰终于从身后追上,可还没来得及匀上气,脑袋里就嗡了一响。
第十六章
“唔……”周语朝咬牙切齿,吼底憋出痛苦地低吼,他反手将洛珩川的两条手臂搭到自己的肩膀。洛珩川已经昏迷不醒,周语朝卯足了劲儿撑着地将他背了起来。
洛珩川的脸贴着周语朝的侧颈,他的嘴唇冰冷,像一块冻结的冰。周语朝双膝发软,承了洛珩川的体重,他举步维艰。
“……”唐阮玉听到动静,心里被千刀万剐,他感觉到耳边的声响,习惯性地抬手,掌心恰巧落到洛珩川的背上。
“跟上!”周语朝急赤白脸,情况迫在眉睫,他自然没有了往日耐心。唐阮玉自知无用,反而添了麻烦,心下难过至极。他低垂着头,眼泪已经不能自控地外流,他的手始终搭着洛珩川的背,目的不是牵引,是怕他翻下。唐阮玉收紧力道,手指紧抓着他的侧腰,他亦顾不得脚下脚下尖锐的石头,废弃却留有杀伤余地的木板。
“开门!”周语朝喘着粗气,洛珩川渐渐下滑,他又不得不咬紧了下唇,再屏一股气将他往上拱。唐阮玉飞速地抬起手背蹭了把眼角,他在周语朝的指示下,摸到了他外衣口袋里的那把钥匙。唐阮玉火速按下按钮,车门发出“啪哒”一声解锁,唐阮玉赶紧拉开,周语朝才得以将洛珩川放下。
车子一刻未缓,支了油门就往前冲。
“……”唐阮玉的手臂被东西砸中,他不敢喊疼,只得赶紧反手接住。
“撕开他的衣服!他的胸口、腹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出血,先止血!扎得越紧越好!”周语朝大力推着方向盘,刹车都无用武之地,而脚下路难走,车子颠簸难免,唐阮玉顺势前倾,就贴到了洛珩川的身上。
“……”一股粘稠湿冷的液体粘在他的手上,他手一抖,头脑瞬间空白,手部肌肉出了错,触到他衬衣上的扣子。
唐阮玉的手指纤细,又是学画画的手,自然灵巧。可此时此刻,他感觉不到手指肌肉运动的轨迹,他抓着扣子像抓着一团空气。缥缈虚无地让他感觉不到洛珩川是否还活着。
“啪哒!”“啪哒!”纽扣悉数全落,白纱布垫在洛珩川的身上—一块接一块。纱布也被全数放下,甚至落到座椅底下。
唐阮玉庆幸自己看不见,那刺目惊心的血腥他用不着看。
.医院内
洛珩川又由周语朝背着进了急救室。他近期躺在这混合浓重消毒水味的地方,亦然快过了三根手指的数。柏冉还要利用他,是不会让他死的。不过下手要命,没有留情,外伤累累而已。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清晨了。
洛珩川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而手背戳着针管,限制他的动作。“哥你醒啦!”周语朝一夜没有合眼,眼底硬生生给熬红了。他忙不迭地去扶洛珩川,企图让他躺下,却被洛珩川意外闪躲。
他的视线越过周语朝的肩,直勾勾地落到唐阮玉身上。唐阮玉缩在床脚,他倚在那儿,眼神虚虚地回望着他,他双睫一动不动,眼角红肿程度叫洛珩川心里一震。
“语朝,麻烦你回去替我取一套新的制服。”洛珩川抬手扣住周语朝的手腕,周语朝与之对视,洛珩川稍微加重了一些力道,那是他们一贯的默契。周语朝瞬间噤声,他看向洛珩川,后者的眼神暗沉如海,似乎心事重重,布满灰蒙。
周语朝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他蜷起手指就算回应。周语朝转过头就往外走,不过步子还是迈得犹豫不绝,到了病房门口,他还忍不住回头。
“小玉。”门被带上了,病房内就只剩下两个人。唐阮玉听见他在喊自己,鼻腔又感酸涩,他抬起头,声音微抖地说:“嗯。”
“你过来。”洛珩川的声音有些急促,唐阮玉敏感地听了出来,以为他要自己帮忙,一刻不敢停留,紧张之余,都差点同手同脚。
“珩…!”声音刚呼之欲出,唐阮玉就浑身一僵—洛珩川的手从他的后背探了进去。洛珩川的掌心粗糙,带着凉温叫唐阮玉一哆嗦。洛珩川压根儿没去注意他的表情,他的手掌游走地极为小心,只敢隔着外衣,用指尖轻轻地描摹试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