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组已经就位。尸体被反复检查、观察。洛珩川挪着步子靠近,他没有特意绕开血迹,而是接近尸体。他蹲下身,稍稍倾身,发现尸体的后脑勺已经穿孔,且伤口深度足有**厘米。在混合着血污的同时,还有已经凝固的可疑白色液体。洛珩川用指腹蘸了丁点,便知晓那是流出来的脑浆。
“虞队,洛队。”
“凶器是这个。”洛珩川侧头去看——那是一把带血的水果头,刀尖看着就十足锋利,将证物袋都染红了。
“凶手作案手法残忍。死者身上有多处打击伤,多数聚集在左右两肋至腰下。致命伤是被水果刀由后往前穿刺致死。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的凌晨1点-2点。”法医拿着报告在洛珩川的耳边念,洛珩川搭着尸体的肩将其翻面,他本意是想检查面部是否有伤,可手在翻到一半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
死者颧骨高肿,眼睛因痛苦大睁着,鼻梁不算挺,右眼睑下标志性的一粒米粒大小的黑痣让洛珩川一眼便认了出来!
洛珩川的心脏本能地痉挛,血液从血管到四肢开始急速倒流,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冷汗不是层层冒出的,是如同冰雹块对着全身狠砸而下的。
那么冷的天,他的衣服却在一眨眼就湿透了。
“尽快确认被害人的身份。”虞江烨没即刻发现洛珩川的异样。
“……”洛珩川撑着腿尝试站起,第一下失败了,手掌似乎着力不对,愣是没能站起来;他不得不用指甲抓着膝盖,等到骨节都绷白了颜色,他才站了起来。
洛珩川的嘴唇血色褪尽,嘴角也因刚才无意识地狠咬而肿痛。洛珩川紧了紧手,一开口都感觉血气上涌。
“方黎南,四年前我们一起办了“12.3案”,他是我……我的下属。”洛珩川不忍再看,他胸口憋着的那股痛像把钝刀在生生割着他,五脏六肺连带胰腺都被捅得彻彻底底,面目全非。
全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铁锈味混着触目惊心的杀人现场在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而“12.3”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毫无意义的日期,却被历史永远记载,永世难忘。
洛珩川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视线终于不那么模糊了,他才再次蹲了下来。
面部无一丁点伤痕,也无半点遮掩,袒露赤裸,似乎就是在向别人明示着他的身份。洛珩川的手指僵在半空,忽然不寒而栗。
.洛珩川家
唐阮玉翻了个身,感觉从肩到手臂全都发了麻。他睡觉从不拉窗帘,相反不按常理投射而入的阳光倒是可以提醒着他——一天的开始。
唐阮玉撑着床沿下了床,双脚摸索了下才找准拖鞋。他趿着鞋,一边摸索着沿路的桌、墙、一边极为小心地往前走。家里的所有桌椅都是圆角的,偶有方角的,也都被包上了一层厚厚的防撞角。
洛珩川在接唐阮玉住过来前,将家里的部分家具都换了一遍。唐阮玉住在这间房子里足足三年,从未有过磕伤。洛珩川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自己都做了什么。他本来就沉默寡言,更多时候,就算是问他,他也说不出什么。唐阮玉呆在家的时间长,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能靠一双手摸出房子里的些许差异。
他也指着这些来支撑自己,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洛珩川偶尔的冷漠。
肚子在不安分地叫,唐阮玉摸着身侧的拉门慢吞吞地挪到了厨房。他的双手在做菜台上摸索,十指小心翼翼地攀爬。绝大多数的时候,唐阮玉都是独自一人吃饭。洛珩川工作很忙,往往早出晚归。他也不喜家里有外人,所以就请了小时工阿姨来给唐阮玉做饭、收拾屋子。
往往早餐洛珩川都会替唐阮玉准备了,然而今日没有。应该说,最近都没有。
唐阮玉没有在做菜台上摸到面包吐司,烧水壶里也空空如也。他的眼睛微颤,手指不知所措地躲了躲。
他也什么都没有吃就走了吗。
唐阮玉咬了下嘴唇,刚刚起床脸色尚未回血,苍白得很。洛珩川有胃痛病,唐阮玉想来忧心忡忡,他撑着做菜台往原路折返,步子迈得急了些就不免磕撞,好在不是很疼。他也顾不上这些,摸着了手机就按了下去。
手机里的最近通话永远是洛珩川。唐阮玉看不见,只能靠肌肉记忆来辨认位置。他总记着手指要挪到和小拇指平行的位置,轻点一下,便是洛珩川的号码。
贴在耳朵里的电话声冗长枯燥,半晌无人接听。
唐阮玉攥紧了手机不敢松手,他的眼皮不安地跳动,气息没来由地急促起来。
“……”电话猝然断线了,那一声拒绝快得唐阮玉反应不及。
洛珩川挂了他的电话,头一次。
第四章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一度陷入尴尬的静默中。无人开口说话,甚至连眼神碰触都在刻意避免。洛珩川面如死灰,眼底死水微澜,酸涩同痛苦无形胜有形,平平张张地铺开,他连遮掩情绪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