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妈妈这会儿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不想让家人担心，还是匆匆的喝了几口粥，目光一直盯着病房，虽然听到王老爷子已经醒了，但是兰妈妈心里却没由的一直有一种恐惧占据着，一点一点的在侵蚀她的理智，兰妈妈甚至有些无法压抑这样的情感，甚至想拔腿跑出医院，只有这样，才能不看不想，才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父亲还是好好的。

而此刻病房内，气氛却也是凝固的，王家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围在王老爷子的床边，目光中的担忧之情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

老爷子这时候还靠着呼吸机在呼吸，目光在一圈子孙上扫过，眼中却带着笑意，要说他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其实也没有，年轻时因为一手医术，几乎没怎么吃过苦，老了也儿孙满堂，合家欢乐的，这一生虽然不是平平顺顺，却也没有大风大浪。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老爷子的目光暗了下去，人生在世，又怎么会没有遗憾呢，这么多年了，锦秀还是没有回来。

作为父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女的性格呢，他的三个孩子，其实最像他的就是锦秀了，心里一旦认定了，很难再改变，所以当初在他的逼迫下，选择了离开，就真的一去不回头了。就算之后的生活过的无比的艰苦，也没有向他服过软。

他也是固执的，当年他觉得，既然作为女儿的都不服软，那他这个父亲的凭什么服软？

一对父女，就这般呕气呕了三十多个年头，再也没有见面，就像真的断了父女情义一般。

只是老爷子心里知道，自己还是在乎这个女儿的，他知道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现在他的心里有着一丝的奢望，奢望女儿可以出现在他的面前，喊他一声爸，一如三十多年前那般，没有任何的隔阂。

老爷子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一派安详，示意王开继把罩在他嘴上的呼吸机摘去，他心里有些话要对他的儿孙们说。

王开继自然不同意，可是看着老爷子闪着泪花的浑浊的双眼，一番强烈的心理抗争之后，王开继终是颤抖的将呼吸机拿下来了。

老爷子形如枯槁的手握住了王开继的手，颤颤巍巍的交待着什么，老爷子实在是太脆弱了，发出的声音犹如蚊鸣，王开继要凑近老爷子才能听到老爷子在说什么。

看到这般景象，一般的王家人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水。

“我走了……之后，帮爸和……锦秀说……说一声对不起，这些年……是爸对不住她，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虽然两不相见，可是兰妈妈这些年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老爷子却是心知肚明的，曾经无数次他都冲动的想要伸手帮女儿脱离困境，可是又想着让生活再狠一点，这样女儿就会忍受不了回家了。

“爸……”王开继紧紧的握住了老爷子的手，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他的眼中流了出来，明明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父亲现在怎么就在等待死神的召唤了？

“哭什么，都几岁的人了。”老爷子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又看着满室的家人，道：“我这一辈子也值了，子孙孝顺，差一点就迈过了九十的坎，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说着，说着，老爷子的精神倒是越来越好了，刚刚还苍白的面上也添了一丝红润的光泽。

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心里为这样的变化感到高兴，作为至亲之人，他们都能感受到老爷子身上的生机在一点点的流逝着，这种感觉很微妙，却像一根针一样，在他们的心上刺着绵绵密密的伤痛。

王和继抬头，努力的瞪着双眼，不让自己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转身出了病房，把在门外徘徊着不敢进来的兰妈妈给拉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