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来这里,除了前两次是跟纪潼一起留下了美好回忆,之后数次都是一个人来排遣内心的苦闷,用尼古丁麻痹自己。现在不是,现在他虽仍旧抽烟,但也在等一个人,等那人来了他就会即刻掐灭这支烟,不叫那人不高兴。
待了一会儿,疼痛渐渐散去。身后的铁门吱呀一响,纪潼腋下夹着一大包又长又大的东西往这边跑过来。
“哥,你看我拿什么来了。”
居然是一床凉席和一床薄被。
他摁灭了烟,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要干什么?”
“睡觉啊。我跟我妈说了,我来屋顶陪你打地铺,她要是看得过眼就甭管我们,要是看不过眼就来把我们叫回去。反正这个家你是回定了,他们俩就看着办吧。”
说完就拉着人铺席子躺上去。
梁予辰一般不干这种与年龄不符的事,除非是陪纪潼。
没枕头,干脆就用胳膊垫着。纪潼平躺在凉席上显得十分自在与惬意,还搭了个二郎腿,对着天空呼出一口气:“舒坦。”
梁予辰躺在他身边,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冷不冷。”
“冷什么啊冷,再说不是盖着被子呢吗?”
薄被倒的确遮住了肚子那一块,不着凉就行。屁股是有点儿硬,忍忍吧。至于腿,还是翘着舒服。
梁予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小臂同样交叠着枕在脑后。
泼墨似的天上缀着几颗随手洒开的银瓜子,就像当年一样。月牙儿是被人啃了个精光的西瓜皮,清甜入腹,唇齿留香。
他们俩就这样看天赏星,静静待着。只因彼此是伴儿,磕磕绊绊几载,所以才能体味到这一刻的难得。
“哥,”纪潼说,“想吃冰棍儿。”
“明天去买。”
“后天我也想吃。”
“那就多买一些放家里。”
“不行。”他侧过脸,“你得天天给我买,吃个新鲜。”
他贪图的当然不是新鲜的冰棍,他只想天天见到眼前这个人。
梁予辰明白,嗯了一声:“天天买。”
纪潼喜笑颜开,拉上被子盖住两人的脸,凑过唇去亲了梁予辰一下。
梁予辰也把脸侧过来,二人在薄被里凝视对方的眼睛,借了月光,幸而得以看清,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这样躺着,什么都想聊,什么都可以聊,从前、往后,百无禁忌。
纪潼问:“哥,你在战区的时候有没有害怕过?”
梁予辰想了想:“有。”
“什么时候?”
“听见轰炸机的时候。”
“当时你在想什么?”
他就此沉默,但眼神中有千言万语。
纪潼追问:“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有没有想到过我?”
“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