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吴忧所说的“不能放弃的好机会”,他心里都难免淤塞。
“我只是觉得这次经历难得,报酬也不低。这地方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危险,我还是坐办公室,很少陪军官出去,跟在特纳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军队自有军衔在身的专职翻译,国际组织派去的译员只是纯粹的文职,作为翻译兵的补充,饶是这样仍有许多世面可见。
仔细想想,假如有人自诩武状元,想必也不甘于只在拳馆当一名教习,而是希望在江湖中大展拳脚。况且酬金丰厚,去五个月能赚十五个月的钱,只是冒一点可控的风险而已。
梁予辰有梁予辰的考虑,也说得通,纪潼一时却想不到这么多。他慢慢把头低下去,脸埋在膝盖间,眼睛与地砖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每一条缝隙,抱着腿问:“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去那儿是为了钱?”
这样听起来就更荒唐。
“不全是。”
“那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
“想过,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听到这儿纪潼直起身,看着车流同他据理力争:“你做这种危险的决定之前难道就不会为梁叔叔和我考虑考虑?不管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这样做都很冒险。我们还在国内等你回来,万一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出了什么事,梁叔叔那边谁去说?”
他在伤心难过的情况下极少能说出这种条陈清晰的话,说完连自己都诧异,原来自己现在也知道不能一味地发脾气、闹情绪。
梁予辰在哄人方面经验欠缺,况且自己也不占理,只能诚恳地又道一次歉。
“对不起,潼潼,不该让你担心我。”
“我跟你保证一定会注意安全,每天再忙也会给你报平安,给你拍我办公室的照片,赚到的钱全交给你。”
纪潼原本气得肺疼,听到这最后一句煞有介事的保证又不免觉得好笑,板起声音道:“谁要你的钱。”
梁予辰听他声音里有了笑意,这才松了口气,逗他:“钱就是给你赚的,你不要我就扔了。”
“扔就扔,谁稀罕。”
“真扔了我们俩以后买房子怎么办,哪来的钱?”
“你买你的,关我什么事。”
“你不跟我住一起?”
“呸,我跟狗住一起。”
梁予辰笑了笑:“汪。”
纪潼没想到他这么没脸没皮,连狗都肯当,心中简直无语至极,赶紧岔开话题让他讲讲这个月发生的事情。
梁予辰便牺牲难得的午休时间,事无巨细地交待这边的生活细节,只为宽纪潼的心。
战时跟休战的利维亚是两个世界,他们来的前一周两边正张罗着签停火协议,夜半虽有防空警报,但从没听见一声炮响,白天还有人在内河边摆摊卖手工艺品,第二周起才略略紧张起来,晚上到时间会宵禁。
不过工作的确比在特纳繁重。这里没有上下班时间,需要你了一个电话就要传唤你到跟前去。有军衔在身的人常年在枪炮中穿行,上下级关系难免严肃又紧张一些,不像以往能在工作伙伴面前打个电话闲聊几句。
梁予辰没有军衔却也要受军方管制,行动上自然也不如以往自由,但为了安全还需倚赖军方庇护。
听了他这样说,纪潼终于没那么悬心了,站起来继续往家的方向走。梁予辰问他在哪里,有风的声音,他说自己在街上,的确有风在吹。
“哥,其实我生气不光是因为你去了战区,还因为你去了那儿但不告诉我。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但我还是希望你有任何事情都能跟我商量,把我……把我当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肩膀生得不如梁予辰宽,但既有这副肩,也愿挑两担。
梁予辰却说:“不是不信任你,是怕自己受你的影响。”
“做决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考虑清楚了,如果告诉你以后你反对,我怕我会有顾虑,会推翻自己的决定。”